韓呈機接下韓家家主之位後,也一直未有搬出問梨苑。
此時夜已經深了,梨林中隔上十來步所設下的石燈散發著隱約的光芒,勉強能照亮腳下的路。
韓呈機玉冠束髮,著白色深衣,負手緩步行走在梨林小徑中。
“晉家還是什麼動作都不曾有嗎?”他開口,聲音裡讓人捕捉不到一絲情緒。
“尚且沒有。”一身黑衣的阿莫垂首跟在他身後。道:“似乎是起了內訌。”
“內訌?”
“攻下奉城之時,晉家所設前往京城的耳目及訊息傳遞網,全部遭人控制住——據屬下查探,應當是之前那位晉二公子所為。”阿莫答道:“且三日前訊息傳入京中,晉家卻至今仍然遲遲未有動作,這顯然不是晉擎雲一貫的作風,想必是被暫時縛住了手腳。”
韓呈機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不急不緩地往前走著。
阿莫猶豫了一下,提醒道:“彭大夫交待過,主子最好在兩更前服藥歇下——您近來發病的時間……已是越來越長了。”
韓呈機好似不曾聽見他的話一般。繼續走著。
阿莫有些著急了。
“您近來太過操勞,彭大夫已經再三提醒過,萬不能再讓您過於勞神了,奉城那邊的事情不如先緩一緩。晉家的動靜自有屬下盯著——您就暫時歇息一段時日吧。”
如此形勢已不比當初,這兩年來主子的籌謀不是白費的。
現下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天下已呈兩分之勢。
縱然因此得來了太多不理解,甚至於罵名,韓家在天下人心中已非之前那個韓家……但既是主子的決定,那他便無條件追隨。
而拋去這些所謂的虛名不談。無可爭議的是,肅州韓家已不再是屈居連城晉家之下。
若說唯一的區分,應當便是在懷揣著同樣目的的前提之下,韓家想得的只是天下,而晉家除了這天下之外,還想留得美名——故才隱忍至今,遲遲觀望,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奉城被破,便是送到他們眼前的時機。
這種平衡,遲早要被打破,而主子向來不願意等。
可往後的每一步,必然都是驚心動魄的。
主子的身體,當真能扛得住嗎?
他不是沒有試著與彭大夫一同勸阻過,但皆是白費口舌。
譬如現在,又是如此。
“她可還好?”
又是毫無預兆的發問,但阿莫卻早已習以為常。
自從去年前往京城見了她一面之後,主子幾乎日日都要過問一遍她的訊息——也只有那個時候,方才會隱隱流露出少許的常人氣息。
可據彭大夫而言,這並非什麼好事。
阿莫無聲地嘆了口氣,頓了片刻之後,方才答道:“離魂草尚未尋到,但病情似是穩住了一些。”
“其餘的呢?”
晉家若真起了內訌,縱然不為外人所知,卻至少該有個結果的。
“……下月初二定親。”阿祿猶疑了一下,終究未敢隱瞞。
這或許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