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燕哭得滿臉淚漬,傅世祿帶她到住處擦洗。見到傅家村老家的人,她心裡是滿滿的親切感。對早已從這片土地上消失了的,那個破落卻感覺神奇的老村情況問個不停。
傅世祿體驗不到王曉燕此時此刻對傅家村的一種魂牽夢縈的情感。他不解地說道:
“你老提我們傅家村幹嗎喔?到處破破爛爛,臭烘烘,幾乎家家戶戶有病人。大家早已住上別墅一樣的房子,村子的蒼涼情景都已經忘記了。就說你嬸嬸吧,死了丈夫之後死女兒,死了女兒之後死兒子,下雨天,住的房子直漏水,冬天凍死,夏天熱死......”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一個女人,真不容易啊,她在傅家村已經是傷透了心!那時候,公安警察把你爸押解回村,交待我說,要管好這個極右思想嚴重的人,不能讓他到處亂跑。後來大家都說,你爸做的事情是對的。再不改革,我們東川人不知道要餓死多少?!”
“我嬸嬸什麼時候開始經商的?”王曉燕問。
傅世祿一臉敬仰之色,道:“你問你嬸嬸啊,可是一個不簡單的女人啊。她啊,一發火,連縣委書記也敢罵。當時新來的縣委書記謝振華,是個土裡吧唧的人,個子瘦瘦的,嘴巴尖尖的,衣服寬寬鬆鬆特別肥大,走在街上你根本看不出是一個縣委書記。你嬸嬸與這位新來的縣委書記唉,可有一點故事嘞,東川人幾乎家喻戶曉.....”
王曉燕一怔,寡婦門前是非多,莫非.....
傅世祿告訴她關於她嬸嬸馮愛荷的故事。
有一天晚上,馮愛荷在龍祥湖對面的街上擺攤賣襪子。約莫八點左右,攤前來了一位四十六、七歲的人。
他清癯的臉,大大的耳朵,倒揹著手,一件土裡土氣青灰色的中山裝穿在身上,過於寬大,袖邊也露了毛。看了看馮愛荷攤上的黑色襪子,問:
“嫂子,你這個襪子多少一雙?”
“一毛錢一雙,”馮愛荷答應道。
“賣掉一雙能賺多少錢?一天能賣幾雙?”他又問。
馮愛荷正忙著找錢,沒怎麼理他。
那人口氣平和地問:“政府三令五申不準擺攤子,你們為什麼還是擺呢?”
“我們活不下去了!”馮愛荷沒好氣地說。
“活不下去了?”那人被她嗆了一口,微微吃了一驚,隨即又問:“你家裡有幾畝地,幾個人?有土地為啥活不下去呢?”
馮愛荷盯了他一眼,濃濃的哀怨掛在滄桑的臉上,道:
“有土地養不了一家人啊,土地你就是打死它,它也不肯長糧食。我們全家一天吃兩餐,番薯、土豆加玉米糊,生病沒錢上醫院。我不出來擺攤,活活等死啊?!”
旁邊一起擺攤的人說:“這位大哥,馮大嫂的女兒生病了,沒錢上醫院治病……”
馮愛荷聽到別人說起女兒,傷心的眼淚滾滾而出,眾人都紛紛勸解安慰她。
那人見馮愛荷無比傷心,關切地說:“孩子的病一定要趁早抓緊醫啊,不要耽誤了。可是,你們沒錢,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非得一定靠擺攤?”
馮愛荷抽泣道:“人家可以挑著擔子走南闖北,雞毛換糖,可是我家裡孩子多,我得照看他們哪。再說,就是靠雞毛換糖也過不了日子,吃不飽飯啊。”
“那你的意思是隻有擺攤做買賣一條路,才能解決一家人的吃飯問題?.....”那人還想繼續問,突然街那邊有人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