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秋生說:“他不管,自然會有人管的。”
“董事長?”王曉燕問。
“也不是?”
王曉燕傻了,“那我弄不明白了。分管領導不管,一把手不管,那我這個監察室不是沒有人管了?”
陸秋生嘆了一口說道:
“曉燕,有些話本來我不該對你說。看你在這麼多支行行長中,是真正對工作上心的人,心又純,我不想看到你在總行機關工作為難。你現在乾的這個監察,說好聽的,是維護我們江州銀行的純潔性。說難聽的,是一項專門得罪人的工作,沒有人真心願意乾的。”
“... 再說,你還是一個女同志,叫你幹這個,真是作孽啊。可是,你在城南支行幹得好好的,上次大調動沒有動你,這次怎麼忽然把你調到監察室來呢?”
“我也不知道啊,陸行長?”
陸秋生繼續道:
“唉,既然來了,就安心做下去再說。我這個人呢,喜歡工作認真地去做,否則對不起這份工資,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的。以前丁書益只幹著工會那邊的工作,監察這一塊稀裡糊塗,能推就推,能拖就拖,是根老油條了。好在楊正偉在的時候,亂七八糟的事情也少。”
“...現在他一走,你看看,不是我背後在說說的,我公開也講,很多人跑官要官,投機取巧,工作吊兒郎當,制度形同虛設,有點烏煙瘴氣了。這種風氣任其發展下去,會讓你這個監察室主任忙得要命。”
“...不過,你也不要太太擔心,得罪人的事誰都不願意分管,怎麼辦呢?我可以猜得到,處理處罰方案叫你拿,拿出方案之後,不管是呂豪,還是趙德明,能推脫的肯定會推脫,不能推脫的,肯定叫你遞交到總行班子辦公會議上,集體來討論研究,就是推給大家。”
“...這樣一來,你這個監察室等於是總行班子集體領導了,反而是好事。以後如果有人對處理處罰不服,鬧到你的監察室來,你就對他們說過,處理處罰是總行領導班子集體作出的決定!”
“好的,”王曉燕滿含感激之情地應道。
“這樣,你肩上的擔子就會輕一點。”
王曉燕看著幽暗的夜燈下,陸秋生那張扁長的凹陷的臉蛋,高而尖的鼻子,鏡片遮擋下依然能夠感受到的真誠的眼睛,油然而生感激之意:
“謝謝,謝謝陸行長。”
王曉燕對有些支行行長背後罵陸秋生迂腐,是新時期的‘孔乙己’,很看不慣。她對寡言少語的陸秋生一直十分尊重的。
陸秋生有時候是有些脫離實際,一發火,也不管你能不能接受,話說得很露骨,但是他就事任事,對工作負責,不爭不貪,安分守己,是個讓上級安心的人。
今晚上,他一個人來到江邊,眼神陰鬱,是剛剛與老婆吵架,憋著一肚子氣出來的。
他老婆比他大一歲,在鎮政府上班,去年就退休了。
跳廣場舞的時候,碰到江州銀行幾個退休的多嘴女人,嘴巴上是稱讚陸秋生,說他心態好,忠厚,廉政,眼睛裡、臉蛋上卻明明寫著“老實無用”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