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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卷47、互不相讓(畢)

她笑,抬眸,眸光清澈而明亮。

“主子娘娘既是問到妾身,那妾身便也回主子娘娘的話兒:主子娘娘可還記著,九月在木蘭圍場,妾身已然穿過這明黃的吉服去了?”

“那一日是九月初九,主子娘娘記著是妾身的千秋生辰;可是在妾身心中,那天更要緊的意義,在於重陽之日。”

婉兮說著,含笑抬眸,凝注皇太后。

“自古以來,九月重陽便為敬老賀壽之日,故此妾身穿那一身,妾身已然稟明瞭皇后,那是九月菊花兒黃,乃是為皇太后祝壽之心;而今日又是皇太后聖壽節的正日子,重陽敬老,難道皇太后的聖壽之日,不該同樣祝壽了去麼?”

那拉氏聞聲便是嗤然而笑,“令貴妃!果然人如其名,你可真會巧言令色!說什麼菊花兒黃,說什麼祝壽!便是當日恰好重陽,你說什麼菊花兒黃,還有情可原;可是今日已是十一月二十五,跟菊花又有什麼干係,更哪兒還有什麼菊花兒了?”

“明黃就是明黃,你只在貴妃之位,穿了就是僭越!今日又偏選在皇太后聖壽之日,再度船上這僭越之色,你就是故意到皇太后眼前兒來惹皇太后不快的!”

那拉氏說著冷笑著走到婉兮眼前,眸光逼近,“當日尚在木蘭圍場,你說木蘭不比宮裡,沒帶能替換的金黃吉服去,故此只能穿那件兒明黃的,沒的換;可是今日呢,你就在宮裡呢,你的肚子也已經沒了,你全然可以穿原本那間金黃的!可是你舍金黃不用,非要穿明黃,你就是故意的!”

婉兮垂首聽著,唇角卻是淡淡含笑,並不緊張,更不至於氣惱。

婉兮耐心聽那拉氏說完,這才緩緩抬眸,迎上那拉氏的眼睛。

“從前年紀小,父母家人便都是內管領下,多年都在宮裡伺候,可我怎麼都覺著‘龍袍’是唯有皇上、皇太后、皇后才能穿的,絕不可能是人人都可穿。”

“後來十四歲進了宮,一點點兒用眼睛看懂宮裡的生活,才發現原來我從前想的也對,卻也不對。不對在於,其實不僅是皇上、皇太后、皇后身上才可以穿龍袍,而是所有宗室王大臣,甚至前朝大臣們,衣袍上同樣全都可以有龍。”

婉兮說著,目光柔軟瞟過在場的一眾宗室福晉。此時有資格進宮陪皇太后過壽的福晉們,自然都是有誥命的;既然有誥命,就有品級,有相應的冠服。所以啊,這些福晉們此時身上穿的都是繡團龍的吉服,頭上戴著的全都是鳳鈿。

不過龍袍與龍袍、鳳鈿與鳳鈿之間,還是有對應著不同品級的、細節上的不同。比如有的龍袍是八團龍,有的是四團龍,還有的是兩團龍;有的是前後身都是正龍,而有的只是前襟是正龍,肩頭和後身便都不可用正龍了。鳳鈿之上,鳳凰鈿口、鈿花的品級、大小、成色也皆有差別。

不過至少看起來,若單純以龍、鳳來衡量的話,的確在場的人,身上都算龍袍,頭上都是戴鳳的。

婉兮看過一圈兒,含笑收回目光,“再到後來我得以進封,成為內廷主位,我才又越發明白,即便都是身上繡龍的,卻也不都是龍袍。皇上、皇太后、皇后,以及宗室王爺們身上穿的,才可叫‘龍袍’;而其餘大臣們穿的,則只能叫‘蟒袍’,或者‘花衣’了。”

“便如九月在木蘭圍場,我曾與皇后娘娘誠摯稟報過的: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大清國母、位正中宮,便是不穿明黃,穿了香色,皇后娘娘也還是皇后娘娘,絕對沒有人會因為這香色,就將皇后娘娘當成了嬪位,又或者是皇子福晉去。”

“至於妾身,便是穿明黃,位分也沒有改變,依舊也還是貴妃。便是明黃加身,妾身依舊心存謙恭,侍奉在皇太后、皇后駕前,不敢有半點怠慢。”

“而在場眾位宗室福晉,有誰會看錯了妾身的身份,將妾身當成了旁人去的麼?皇后娘娘便是信不過妾身,也該信得過在場所有的宗室福晉們才是。更何況,這其中有太多位長輩,她們的眼界,又豈是咱們這些當小輩兒的,能比得上的?”

“這道理就如同皇太后她老人家,雖這會子來西配殿說話兒,盡享天倫,也絲毫不改皇太后至高至貴的身份去。皇后娘娘,您說不是麼?”

婉兮朝那拉氏嫣然一笑,“皇后娘娘忘了妾身的這番話了麼?那皇后娘娘這會子不妨指教,妾身說的,是否有理?”

那拉氏一怔,盯住婉兮,正想說話兒。婉兮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含笑道,“還有,這世上除了宮裡的皇上、大臣們,其實——戲臺上的戲子,也可以穿啊。今兒漱芳齋裡還正在演戲,相信皇太后和大家夥兒都看見了不少身穿龍袍、腰扎玉帶的去。”

婉兮妙目輕轉,腳步上前,靠近那拉氏,“今兒是皇太后的聖壽,怎麼熱鬧都是好事兒。戲子穿龍袍,演繹旁人的命運,這是唱戲,是熱鬧;可是反過來說,若有高貴之人明明有資格穿什麼都是龍袍的,卻不知自貴,反倒行戲子之實,同樣演出這一場熱鬧,倒也能引人一笑。主子娘娘,您說,是不是?”

那拉氏聽懂了,登時勃然變色,“令貴妃,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婉兮含笑垂眸,“戲子穿戲服,是按著戲本子演戲;而妾身是奉皇命穿這吉服。難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將皇上的聖旨當做戲本子了麼?”

那拉氏緊咬銀牙,兩眼圓睜。

倒是皇太后那邊咳嗽了聲兒,“好了!九月間在木蘭已經有了定論的事兒,何苦這會子還要搬回宮裡來說?你們兩個說得不煩,大家夥兒還未必愛聽呢!今兒啊,是我的聖壽,你們便都得依從我的心思去,就算我倚老賣老一場吧。”

“既然我都沒說的話兒,你們便誰都別再說了。便重新揀些我愛聽的話,重新說了來給我聽!”

那拉氏一時梗住,婉兮忙含笑一禮,“妾身只是奇怪小十五那孩子了。方才妾身小心眼兒了,還擔心小十五會被嚇哭了;可是倒好,他非但沒哭,方才皇太后說話的時候兒,他還一勁兒瞪圓了眼睛仰望著皇太后去……妾身真是慚愧,方才自己這麼大個人,倒不如那剛滿月的孩子去了。”

“可是他終究是妾身生的,妾身也納悶兒他怎麼這麼小就能超過妾身去?想來便必定是因為在皇太后懷裡呢,這便也跟皇瑪母學到了雍容高貴的氣度去,這便不屑跟妾身一個模樣兒了。”

婉兮說著娉婷蹲禮,“妾身向皇太后請罪,還請皇太后責罰。”

叫婉兮這麼一說,皇太后也不由得輕哼一聲兒,已然笑了,“瞧你說的,這孩子啊終歸是你生下來的,如何能什麼都不像你了?他既不哭,便足見你是個性子沉靜的。”

見婉兮已是將皇太后給鬨笑了,皇帝這便也勾起唇角,上前伸手去逗小十五,故意厚著臉皮道,“主要還是像兒子~~”

皇太后忙將小十五給抱一邊兒去,哼了一聲兒,“沒聽你十二嬸兒說,是像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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