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行冷冷地密道:“這得看你是否說真話。”
陸炳輕輕地嘆了口氣,嘴唇不停地一動一動,似是在說話,而密語卻和嘴上說的完全不一樣:“接你剛才的話,你說得不錯,黑袍和你師父的來歷,我查過,結果讓我非常震驚,雖然我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我相信,他們是建文帝的餘黨。”
李滄行對這個並不是太意外,以陸炳的本事,如果查不出黑袍的身份,才是件怪事,可他的臉色依然平靜,嘴上也學著陸炳那樣開開合合,卻是密道:“哦,抓到了這麼一條大魚,你陸總指揮不去向皇帝邀功請賞,這實在說不過去啊。”
陸炳笑著搖了搖頭:“一來我沒有足夠多的證據,二來嘛,這建文帝的後人存在於世,對我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且不說我跟你師父是多年的生死之交,我實在不想出賣他,就說你師父在武當,黑袍在嚴府,對我掌控和平衡江湖勢力,都是有好處的。”
李滄行冷冷地密道:“可是你別忘了,他們是你嘴裡的反賊,你不是隻忠於皇帝嗎?看來你也不象你說的那樣忠誠啊。”
陸炳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密道:“天狼,你可能還是不瞭解我陸炳,我所忠於的不是皇上本人,而是我們陸家,皇上能給我們陸家榮華富貴,如果換了個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們陸家的風光也就會到此為止,所以我不希望他倒臺,但伴君如伴虎,嚴世藩都會想著必要的時候養寇自重,或者逃亡海外,我陸炳也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才是。”
李滄行點了點頭:“這才是真實的陸總指揮,你所忠於的,無非是你的那個連續為官八百多年的陸家罷了。不過我想你也不會傻到以為那個黑袍如果造反成功了,你會作為功臣得到大大的優待吧,老實說,你陸總指揮已經算是位極人臣,想要再進一步,除非是自立為君,如果黑袍真的起事造反,你是助他還是不助?”
陸炳不屑地歪了歪嘴角:“黑袍雖然武功蓋世,野心勃勃,但他根本不是作為人君的料,此公不通權術,不識軍務,以為靠著他的那個太祖遺詔,加上太祖錦囊就可以唾手得到天下,實在是痴人說夢,可笑之極。不過我也不會拆穿他的美夢,讓他這樣折騰,對我沒什麼壞處,至少他能攪得江湖上血雨腥風不斷,也省了我不少事情。”
李滄行搖了搖頭:“陸炳,這黑袍想要造反,你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你就不怕他起事不成,最後暴露的時候,把你也牽扯進來嗎?我師父是他的最得力助手,這件事你如何向皇帝解釋?”
陸炳微微一笑:“我之所以一直不管黑袍,有三個原因,這第一嘛,是我根本不信他能成功,他自己也清楚這點,所以不會貿然起事,至少在找到太祖錦囊前不會起事,我可以慢慢地等。”
“第二,黑袍早早地進入嚴府,當時的嚴嵩已經嶄露頭角,三十多年前的朝堂上,是夏言一手遮天,但他為人過於孤傲,對我也是頤指氣使,甚至干涉我們錦衣衛的家事,不僅是我,就是皇上也不能忍他。”
“所以皇上有意地扶持嚴嵩以對抗夏言,當時我就知道,嚴嵩今年一定會在內閣有所作為,而維繫我和嚴嵩父子之間聯絡的,也非黑袍莫屬,夏言多年來一直與少林關係非同一般,若是不想讓嚴嵩父子和他們的同黨被少林高手莫名其妙地找到罪證黑掉,黑袍的保護是必不可少的。”
“這第三嘛,天狼,就是因為你了,沒有人能料到你竟然有如此出色的武學天賦,就連你師父也是讚不絕口,他相信你的能力在徐林宗之上,一定可以奪取武當掌門的位置,這樣不管是對我們錦衣衛,還是對黑袍的計劃,都大有好處。”
李滄行咬著牙,恨恨地密道:“你別在這裡詆譭我師父,從小到大,他都沒有教我這些腹黑權術,一向教授我的都是正道俠士的思想和作為。如果他真的把我有意往邪路上引,我今天早就和你會是一路人了。”
陸炳嘆了口氣,神色變得黯然:“我也不知道為何你師父會這樣教育你,直到後來,我才查出,原來你就是正德皇帝的遺腹子,是正德皇帝和蒙古公主所生的桂王。”
李滄行冷冷地回道:“這點是黑袍告訴你的?”
陸炳搖了搖頭:“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怎麼可能告訴我,是我多方打探查到的,當年內閣首輔楊廷和派了大批高手進豹房殺華仙公主,也就是你娘,此事不難查到,而華仙公主剛生下的嬰兒就此下落不明,多年來我也一直在追查此事,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得知了黑袍也混在當年去豹房的那些高手之中,於是一切就順理成章了,若非你有正德皇帝和蒙古公主的混合血脈,又怎麼可能以龍血駕馭斬龍刀和莫邪劍呢?尤其是莫邪劍,劍中邪靈為天下至邪,非極為純正的龍血不能壓制。”
李滄行眼中寒芒一閃:“這麼說你當年贈我莫邪劍,也是想試探我了?”
陸炳點了點頭:“不錯,對於你的身份,我也只是猜測,並無真憑實據,劉裕當年拿斬龍刀橫掃天下的時候,只是東晉大將,還未稱帝,所以未必需要龍血才能壓制斬龍刀,也許英雄之血,大將之血也可以。但莫邪劍不同,非純正龍血不能壓制劍中邪靈,所以當你走出杭州城中胡宗憲總督府的那個小院時,我就完全確定,你就是正德皇帝的唯一兒子桂王了。”
李滄行哈哈一笑,密道:“既然你一切都知道了,現在為什麼不去報告皇帝,讓他來斬草除根?”
陸炳微微一笑:“那皇位本就應該是你的,我為什麼要殺你?”
李滄行心中一動,冷笑道:“所以你就想讓鳳舞來接近我,想讓我成為你的女婿,以後如果我起事成功,你就是國丈了,比起現在的榮華富貴,還可更進一步,對不對?”
陸炳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並無野心,並不想起兵造反,鳳舞是自己喜歡你,不是我刻意的安排,而且到目前為止,有關你的身份,我沒有跟任何人提起。現在這世上知道你身份的,只有我和黑袍二人了。”
李滄行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日頭已經偏向了正中,不知不覺,和陸炳已經說了半個多時辰的話了,他有點擔心起這會兒至少跑出十幾裡外的同伴們,不過陸炳今天確實跟自己說了不少隱秘之事,他也有點好奇陸炳的真實想法,於是密道:“我還要打仗,所以長話短說吧,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今天約我來此,想要做什麼?”
陸炳的雙目炯炯,一動不動地盯著李滄行的眼睛,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而密語的聲音也透出一絲的興奮和期待:“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作為桂王,作為龍血的傳人,你這回帶了這麼多高手入關,到底想做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