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揹著手,聲音淡淡的,“你想待會兒朕親自拿進去?”
端水拿衣,是宮人嬪妃的職責,當今天子自然不能做這樣的事。
荷回沒法子,只能又將衣裳端進裡間去。
座屏後,是一張羅漢榻和一張架子床,羅漢榻中間擺著一方矮桌,桌上擱著一個棋盤,上頭黑白棋子靜靜擺著,想來在她來之前,皇帝正一個人對弈。
沒有位置放東西,荷回不敢動棋盤,只得將託盤擱在了羅漢榻上。
轉身要出去,卻見皇帝正靜靜站在屏風後,堵住了去路。
“皇爺,民女該走了。”她鼓起勇氣提醒他。
皇帝卻張開了臂膀:“替朕更衣。”
荷回微微張開了嘴巴,心中一驚,下意識後退一步,險些撞倒矮桌上的棋盤。
“皇,皇爺,這於禮不合,民女給您去找宮人來。”
荷回被他驚得舌頭有些打結,心中疑惑,尋常皇帝身邊都跟著一大群人,怎麼今日外頭這樣冷清,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王大伴呢?
正想著,外頭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卻是不知什麼人到了,將屋子圍了起來,可是這些人卻只是守在門外,並不曾進來。
皇帝靜靜看著她,道:“這些都是東廠的錦衣衛,你想叫他們看見,你從朕這裡出去?”
聽聞是錦衣衛,荷回有些失望,自己現下是不能隨意出去的了,皇帝說的對,外頭這樣多雙眼睛,叫人瞧見確實說不清。
荷回正猶豫間,卻聽皇帝再次催促,“還不動,是覺得朕對你還有所企圖?”
荷回連忙否認:“民女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快過來。”皇帝道:“放心,就像你說的,朕什麼美人沒見過,你品貌都不出眾,又不樂意,朕何苦在你這一根樹上吊死。”
“朕還沒到饑不擇食的地步。”
聽他如此說,荷回剛提起的一顆心,這才稍稍鬆懈下來。
是啊,皇帝這樣的身份地位,要什麼樣的人沒有,哪裡能一直惦記著她?自己又不是什麼香餑餑,當真能勾住一位雄主的心。
從前,他不過是因為那幾次陰差陽錯,所以對她稍稍感興趣罷了,如今一切回歸原位,皇帝只要稍稍將她與那些娘娘們一對比,便會發現她也不過如此,自然不會再對她有任何想法。
她大可不必自作多情。
荷回穩住心神,將一旁託盤裡的曳撒拿起來抖開,朝著皇帝走去。
皇帝卻道:“先褪汗衫。”
荷回頓了頓,回頭,這才發現那託盤上除了最外頭的曳撒外,還有一件月白色汗衫和一件鵝黃塔護。
這兩件,都是貼身穿在裡頭的。
荷回猶豫道:“皇爺,這不成......”
脫了汗衫,就要瞧見他的皮肉了。
她原本以為只要替他穿上外頭的曳撒就成,哪知道還要這般。
皇帝抬眼,淡淡道:“他們都等著朕出去,你難道,要朕親自動手?”
宮正教過她規矩,宮中貴人,無論是皇帝、太後還是寧王,都沒有自己穿衣裳的,需得宮人伺候,以彰顯皇家規矩和威儀。
皇帝已經如此說,荷回要是再拒絕,恐怕要惹惱了他,只得將曳撒擱下,走到皇帝身前,抬手替皇帝解開汗衫上的紐扣。
荷回低著頭,眼睛死死盯著那幾顆紐扣,不敢將視線稍稍往上一寸,手心裡都是薄汗。
有一顆紐扣沾了她手上的汗,怎麼都解不開,她隱隱有些著急,萬幸,皇帝並沒有要催促的意思,荷回拿汗巾子擦了擦手,又試了幾遍,終於將那紐扣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