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是要留在京城,可他說什麼也要求皇帝上前線,說不想像從前那般窩在京城裡享福,丟了祖宗的名聲。
皇帝被他求動了,將他帶了來。
或許是一路的風餐露宿磨礪了李元淨,他眉眼間屬於少年的急躁褪去不少,瞧著越發沉穩。
他瞧見她,飛快望過來,眼神裡有驚訝,有不解,或許還有旁的什麼東西,荷回瞧不清,也不在乎,只是問:“皇爺呢?”
李元淨一身戎裝,許久之後才終於回神,第一反應卻不是按規矩向她行禮,而是道:“母後千裡迢迢過來,只是為了這個?”
荷回覺得他在說廢話,固執地重複:“皇爺在哪兒?”
李元淨抿了唇,說:“不知道。”
荷回蠕動嘴唇,像是沒聽懂。
“......什麼意思?”她滾動著幹涸的咽喉,聲音沙啞。
李元淨轉身往前走,那道與皇帝相似的聲音像是飄在風中,晃晃悠悠,帶著冷,像是水結了冰渣子,如利箭般向荷回射來。
“爹爹率軍追擊榫先的軍隊,遭遇了沙塵暴,跟我們失散了。”
榫先——那個北戎的可汗。
“......怎麼不去找?”
“找了,但找不到。”
李元淨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對荷回道:“母後,您要做好準備。”
準備?什麼準備?
“爹爹若是遭遇不測,你......”李元淨想到了什麼,轉過身來。
“閉嘴。”
李元淨微微一愣,抬頭,似乎是沒想到這兩個字會從荷回嘴巴裡說出來。
聲音並不大,因為多日來的勞累和饑渴,甚至有些綿軟無力,可不知怎麼的,在李元淨聽來,卻是那樣的堅定鏗鏘,好似一根釘子死死地紮進他的心髒,以至於讓他接下來的話都被堵在喉嚨眼裡。
“再叫我聽見你詛咒你父親,我會殺了你。”
四周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吸氣聲,荷回沒管,轉身。
“你要去哪兒?”李元淨瞧見她動作,忽然一個大步上前要攔她,“你這幅樣子還要出去,不怕死嗎。”
荷回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掙脫開他,李元淨呼吸沉沉,一把從背後攔腰抱住她,拖著她就要往營帳裡去。
“我說過了,已經派人找過爹爹,前頭是荒漠,你去就是找死......”
正說著話,忽聽‘啪’的一聲脆響,李元淨左側臉頰緩緩泛起火辣辣的疼,隨即一柄冰涼的匕首貼上他脖頸上的皮肉。
李元淨停下動作,望向荷回。
四周的人已經被嚇傻了,紛紛在一片驚慌失措中跪下,“皇後娘娘......”
荷回目光直直盯著李元淨,一字一句道:“我要去找我的丈夫,你放不放我走?”
狂風肆虐,將眾人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一片呼嘯聲中,李元淨緩緩松開了手。
荷回收起匕首,頭也不會地轉身離去。
月朗星稀,白日裡黃金般的胡楊林已經同黑夜融合在一起,隨著風聲沙沙作響。
一名身著戎裝的將軍進了一座不起眼的營帳。
“皇爺。”
裡頭的人光著膀子,身上裹著紗布,紗布上隱隱有血沁出來。聽見聲響,他輕嗯了一聲,映著燭火,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圖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已經半個多月了,若是再不出去,咱們的糧食就不夠了。”來人憂心忡忡。
皇帝沒有吭聲,半晌才問:“派出去計程車兵可有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