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縣城派人運來了足足裝滿兩輛馬車的斧鋸工具,還派了兩名善於建造房屋的匠人,來幫助、指點鄭鄉工點的難民建造牢固的房屋。
這兩名木匠,一名姓陳、一名姓百,於是鄭鄉工點的難民便稱呼他們陳師傅、百師傅。
趙虞早就知道這件事,對此並不奇怪,當縣城派來送來的斧鋸等工具運抵後,他將難民們召集起來,當眾宣佈:“暫且擱置挖渠,先建房屋以御嚴冬。”
這道命令,自然而然得到了工點所有難民的擁護與支援,他們甚至為此歡呼起來。
因為是給自己建屋,在場所有難民都很積極,僅僅一日工夫,難民當中的青壯們,便從附近的樹林與山林砍伐了許多的木頭,將其搬運至鄭鄉的東側。
值得一提的是,就連心繫挖渠作業的鄭鄉人,也派出了不少青壯幫助難民們砍伐林木、建造房屋。
在砍伐樹木的期間,丁魯與那名叫做鄭樂的鄭鄉青年人再次碰到了,丁魯忍不住對後者說道:“真想不到你們居然會幫助我們。”
由於先前彼此發生過沖突,鄭樂撇了撇嘴,沒有理會丁魯,但他身旁卻有另外的鄭鄉青壯正色說道:“單單就咱們鄉的人去挖渠,也挖不出多遠,不如先幫你們建完屋子……你等若想回報,日後安安分分挖渠即可……”
儘管這些鄭鄉人是來幫忙的,但他們說話的語氣,還是讓丁魯等難民有些不快,這不,丁魯的小弟馮布便立刻嘿嘿怪笑道:“那是自然的!畢竟日後,咱們就是隔著這條璟公渠的鄰居了。”
聽到這話,幾名鄭鄉人面色微變,一言不發就走開了。
看著這些人離開的背影,丁魯對馮布說道:“阿布,你好端端的招惹他們做什麼?”
馮布冷哼道:“這群鄭鄉人,自以為是當地的主人,依舊把咱們視為外人,如同蝗害一般,哼!二公子已經說過,劉公已允許咱們在這邊建村建鄉……”
“那你也無需無故招惹他們啊,你要知道,咱們能在這裡建鄉,與鄭鄉隔渠相望,這是經過那個鄭鄉長默許的……”
“我就是看不慣這幫人的態度。”說著,馮布古怪地看了一眼丁魯,皺眉說道:“大哥,你怎麼越來越怕事了?”
丁魯被噎了一句,此時平日裡相對沉默寡言的另外一名小弟祖興搖頭說道:“大哥不是怕事,大哥是有了擔當。”
“擔當……麼?”
兄弟的理解,丁魯稍稍笑了一下,轉頭看向四周的難民。
此刻在他附近搬運木頭的難民,基本上都是他一屯的難民,最初趙虞交到他手上時只是六十來個人,但在短短十幾日過後,隨著陸續有難民湧入魯陽縣,他手底下的難民已增長到了九十幾人,甚至照這個速度下去,距離滿編五十戶,恐怕也用不著多久。
不得不說,這讓丁魯壓力很大。
記得在故鄉章陵縣時,他與同縣的馮布、祖興稱得上鄉中一霸,同鄉人看到他沒有不繞著走的。
可這樣的他,如今手底下居然管著九十幾口屯民,仔細想想,這還真是諷刺。
搖搖頭將往事拋之腦後,丁魯拍拍手掌,效仿趙虞那般激勵轄下的屯民:“加把勁,這可是在給咱們自己造屋子,難道你們還願意住在那四處漏風的草棚裡?多加把勁,咱們沒幾日就能住上牢固的屋子。”
在他的激勵下,別說屯內的男人們,哪怕是像馬氏那樣的孤兒寡母,都因為激動而忘記了疲倦。
新的屋子,或者說,新的家,他們這些或從宛南、或從宛北逃難至此,早已做好了被魯陽諸縣嫌棄、排斥的準備,誰曾想過有朝一日居然能在魯陽縣安居下來,再次擁有自己的家?
每每想到此事,這些難民們便由衷地感激縣令劉緈,更感激魯陽鄉侯——因為據他們所知,似乎是魯陽鄉侯勸說縣令劉緈,說服後者接納了他們,允許他們在這魯陽縣定居。
這邊丁魯不熟練地激勵轄下的難民,而不遠處,田和、於培那兩個屯,他們轄下的屯民們更加歡快,男人們“嘿喲、嘿喲”地喊著號子,女人們甚至唱起了故鄉的詩歌。
這個氛圍,著實很難想象在一個月之前,這些人還是一群絕望的難民。
而此時在遠處的一處土坡上,劉緈與魯陽鄉侯以及趙虞等人,則登高眺望著這些難民建造房屋的進展,遠遠觀察著他們的情緒。
當親眼看到遠處那群難民們臉上歡快的笑容時,劉緈亦忍不住露出了幾許微笑。
雖然他是魯陽縣的縣令,職責所在必須優先考慮本縣的治民,但倘若力所能及,他也希望能幫助到那些無助的難民。
他慶幸地轉頭對魯陽鄉侯、對趙虞說道:“多虧鄉侯你們父子倆的勸說與堅持,讓劉某得以見到這美好的事物……誠如二公子所言,只有徹底接納這些難民,使他們能安下心來,我魯陽縣才能穩定下來。”頓了頓,他又說出了他的顧慮:“不過我仍然有些擔心,怕日後我魯陽縣養活不了那麼多人……日後保守估計便有足足五千戶的縣,劉某真是不敢想象,葉城都沒有那麼多人。”
此時就聽趙虞在旁說道:“事實上劉公無需擔憂什麼,在璟公渠竣工之前,以工代賑養活這些人便足以;待日後這條河渠建成之後,咱們不妨建幾個沿河的津市,以水運吸引過往的商船,沾一沾汝水諸縣的光……這也是我建議在原定計劃下加寬河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