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鐵的注意力則落在了小屋中的兩具屍骨上,在聽到剛才那個男人的警告之後,他便開始認真觀察那兩具已經成為乾屍的遺體,現在,他終於看到了那些乾枯破損的面板表面所生成的細碎晶體,以及遺體面板之下那些明顯扭曲變形了的骨頭。
那是非常令人不安的景象。
“……海都的貴族們不是說鈷藍海的汙染已經得到有效控制了麼?”年輕的傭兵忍不住喃喃自語,“而且他們還說開鑿結晶堡礁的活動每年都有很大進展,汙染區在逐步縮小……”
“他們說‘有效控制’、‘逐步縮小’,可沒說已經徹底清除了海水中的汙染,”考爾心情不佳,此刻沒好氣地說道,“大人物們的說話方式,你還聽不懂麼?”
狂鐵一時無言以對,他只好默不作聲地走進屋內,在採珠人所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物品中翻翻找找著。
他不喜歡這種毫無收穫的感覺。
就在這時,一塊鏽跡斑斑的金屬片突然進入了他的視線。
那金屬片初看上去平平無奇,然而很快狂鐵便注意到它那鏽蝕的外表下竟隱藏著十分精美的紋路。
它彷彿是從一個更大、更華貴的物品上取下來的,而看那紋路的精美程度,它在完整時絕對價值不菲。
可狂鐵沒有在任何地方見到過類似的紋路,甚至包括在海都的碼頭和黑市上都沒見過。
而比起那些精美花紋更吸引狂鐵注意的,是那鐵片表面隱約可見的藍色結晶。
那是非常細碎的晶體,就好像跟鐵片長在了一起般牢固。
狂鐵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他依稀記得在什麼地方聽說過這種覆蓋在金屬或石頭表面的晶體,很快,他便從記憶中找到了對應的線索。
是結晶堡礁……在結晶堡礁附近,鈷藍海中的“汙染”格外富集,以至於浸泡在海水中的石頭和金屬都會像染上晶化病的人類一樣滋生出這種細碎的晶體來,甚至……連整個結晶堡礁都是在類似的過程中一點點生長起來的。
但那是在結晶堡礁附近,可這裡……離那片堡礁少說也有十幾天的航程!
住在這裡的採珠人可沒辦法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從海里撈上來這種受到汙染的金屬片——他們只可能是在附近的什麼地方發現這東西的。
狂鐵慢慢皺起了眉,看著這明顯不對勁的金屬片,他不知怎的便想起了一些在海都碼頭之間流傳的說法……
據說貴族們並沒有真正控制住鈷藍海中蔓延的汙染疫病,他們只是勉強拖延,據說結晶堡礁年復一年的開鑿根本就未能讓那片危險的結晶區域縮小分毫,大人物們只是在做出能夠對抗汙染的樣子,以維持自己在海都中的位置……
年輕的傭兵突然感覺心底有一絲寒意,他輕輕晃了晃腦袋,想要將那股不好的感覺壓下,而就在這時,附近的另一樣東西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份捲起來的皮紙,有些斑駁陳舊,他好奇地將其拿起並開啟,於是一份標註著許多符號和線條的手繪海圖赫然映入他的眼簾。
竟然……真的有一份海圖?採珠人世代傳承的秘密航路?
狂鐵下意識地被這圖紙所吸引,目光在那些符號之間快速掃過,他跟著考爾走南闖北也有了些年頭,海圖上的東西對他而言並不複雜,而很快,他的眉頭便微微皺了起來。
這海圖上所描繪的標記……他竟一個都不認識,那些似是而非的航線所指向的“終點”在他印象中本應該是空曠的海面才對,那些區域理論上根本沒有東西!
狂鐵下意識地撓了撓下巴,這古怪的海圖讓他分外好奇,而就在這時,船長考爾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小子,把你手裡那玩意兒扔掉,咱們得離開這地方了。”
“船長!你看我找到什麼了!”狂鐵頓時扭頭對考爾興奮地說道,揮舞著手中已經斑駁陳舊、不知道在採珠人之間傳承了多少代人的皮紙,“還真讓你給說中了——是海圖!這些採珠人手裡真的藏著世代相傳的秘密航路!就是這上面的‘島嶼’我可沒聽說過……”
“海圖?”考爾明顯愣了一下,他的表情一時間有些怪異,他快步來到狂鐵面前,目光掃過了那份圖紙上的線條和標記。
片刻的錯愕與思索之後,這位在大海上經歷過不知道多少風雨的老人表情突然微微變化,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在他眼底浮現出來。
“把這玩意兒扔下!”他立刻對狂鐵說道,“趕緊走,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啊?”狂鐵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你不是說要找採珠人的秘密航路麼?這咱們已經找到……”
“這可不是什麼秘密航路!”考爾一臉嚴肅地說道,“這幫採珠人找到了不該接觸的東西,你手裡這玩意兒會要命的——趕緊走,這裡的事兒跟咱們沒關係!”
狂鐵怔了一下,他看著老船長異常嚴肅鄭重的模樣,終於慢慢醒過味來。
作為一個年輕氣盛的傭兵,他不太樂意接受這個結果。
但作為雲雀號上的一員,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碼頭上闖蕩。
有些事情……及時放手比刨根問底更好。
他扔掉手中的金屬片與海圖,把這件事也一併扔到了腦後,隨後在衣服上拍了拍手,便準備跟考爾一同離開這個不太對勁的小島。
然而就在他剛要出門的時候,某個水手帶著緊張的呼喊聲卻突然從外面傳了進來:
“船長,有人來了!岸上還有一艘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