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上通往聖塔倫的列車中途,倒是沒有出現更多的意外。唯一算作是小插曲的就是,火車行駛穿過阿威羅區,進入科英布拉區之後,天空中就下起了大雨。
路明非他們趕到波爾圖火車站的時候還不到六點,坐的是最早的那班列車。
葡萄牙的人口不多,火車通常只有三到四節,路明非所在的這節車廂只坐了一小半人,大多都是青年或者中年人。
雖然車上的人不多,不過顯然每一位乘客都注意到了這對坐在車廂角落的奇怪組合,朝他們的方向瞥來指指點點般地眼神。
不過這也正常,在這個年代,中國人去歐洲旅遊或者留學的還不算多,像葡萄牙這種地方,平常就更難見到東亞長相的面孔了。車上的乘客們看路明非,就跟同年代裡國內的人在路上看見老外一樣,總會忍不住回頭瞥兩眼的。
更何況這個東亞長相的年輕人,居然和一個金髮綠眸的中歐漂亮女孩在用中文交流,這就更加稀罕了。
只不過,雖說交流,其實路明非和這女孩也沒有說過幾句話,只是在列車員來查證件的時候路明非提醒她,或者路明非拆開一包餅乾問女孩要不要吃時,女孩才會和他說上兩句話,不過多半也是簡單的“好”,“不用”,“謝謝”這些詞彙。
也不知道是女孩對路明非心懷警惕,還是本人實在是太社恐所致。
就連女孩的名字,都是路明非拿著女孩的護照幫她買火車票時無意間看見的,姓名一欄那裡用寫著Cotte ettinge。
奧地利的通用語言的德語,路明非不會德語音標。前面那個名字他倒是知道怎麼讀,英文發音夏洛特,但是德語或者法語發音更近似於夏綠蒂。法國大革命歷史上有一個著名的女刺客就叫夏綠蒂·科黛,大名鼎鼎的畫作《馬拉之死》裡面的馬拉就是她殺死的。
不過後面那個單詞,路明非就不知道德語該怎麼讀了,只能藉著英語音標勉強拼讀出“哥廷根”的發音。
看著女孩那雙綠寶石般的眼睛,路明非倒是覺得夏綠蒂這個名字取得還挺貼切。
車窗外斜飛的暴雨重新落為豎直,火車在布朗庫堡的火車站停下,上來一批人又下來的一批人。三個牧民打扮的高個子中年男人坐到了和路明非他們並排的位置,長柄雨傘斜立在座椅邊。
他們穿著葡萄牙傳統的毛領短夾克和色彩鮮豔的長襪帽,哼唱著熱情洋溢的葡萄牙語的歌謠,在幾人的帶動下,車廂裡的其他乘客也跟著哼起歌來,原本安靜的一瞬之間整個車廂就熱鬧了起來。
路明非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幅嘈雜如印度歌舞片的景象,完全沒明白怎麼一下子車上這些人就唱起歌來了。
“他們唱的是fandan的歌曲,是葡萄牙遊行、盛宴、聖經表演或者狂歡節時經常唱的一種歌。”坐在路明非對面的夏綠蒂忽然開口,尚未成長完全的甜美聲音平淡無波。
她之前一直看著窗外,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轉回的頭。她看著車內載歌載舞的景象,向路明非解釋道:
“11月是葡萄牙一年之中慶典最多的月份,11月1日是諸聖節……也就是萬聖節,11月2號是諸靈節,然後11月11號又有聖馬丁節。他們這應該是在慶祝節日,所以唱起了慶典的歌。”
“原來是這樣。”路明非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都說歐洲人民民風開放,開放不開放的他倒是不知道,但是社牛是真社牛,在火車上說唱歌就唱歌了。看來向夏綠蒂這樣的社恐歐洲女孩還是少數。
雖然這麼唱歌有一點擾民的嫌疑,不過節日氛圍倒確實很濃重,連路明非這個外來人,都能從他們唱的歌裡聽出熱情和喜悅。
也就是在這時,旁邊的幾位中年男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過道上表演起了舞蹈,其中一人還脫下帽子向路明非這邊的人致意,低頭的瞬間,路明非就看見了男人頭髮中間光溜溜的一片地中海。
“Aúcar?”地中海男人微笑著問道。
“啊?”路明非一愣,趕緊擺著手說道:“Eu no falo português。(我不會說葡萄牙語)”
只不過令路明非沒想到的是,地中海男人在聽到他的回答之後,馬上切換成了英語向他問道:“Are you ing to eat sugar?(你要吃糖嗎?)”
一邊說著,一邊在路明非面前展開寬厚的手掌,手掌裡面躺著幾顆五顏六色的糖果,似乎是葡萄牙這邊的本地特色糖果。
路明非略有吃驚,沒想到男人向自己搭訕只是為了想送糖。
雖然路明非不是很喜歡吃糖,但是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葡萄牙當地的節日習俗,萬一送糖代表的事祝福之類的,自己不接似乎也不太好。於是一邊用英語向對方表示感謝,一邊伸手想從對方手裡接過糖果。
然而手才剛剛伸出去,就被一根手杖擋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