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擁許久，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江艾倫的臉龐滑落，貼在終衡的臉頰上讓他感覺無比冰涼。

這是她流下的最後一顆淚珠，也是最後的一絲對身為人類的眷戀，是那麼地悽美，也是那麼地無奈。

其實，終衡也清楚江艾倫現在處於受了刺激的極度悲痛中，思維就像之前的終衡一樣乃至更甚，不是理性的，這些話很可能都是氣話，何況她還有修復模組在更是隨時都可以半途而廢，不像話裡說得那麼極端，比如把自己變成生化怪物過兩天就後悔了就變回來誰能阻止？誰又有權利組織？

擁抱期間，他也試著安慰勸勉她“不要這麼極端，復仇有無數條路可以走，沒必要選痛苦最大的一條，何況還有我們”，但卻絲毫無能為力——人未死，心已死，精神上的異化比死亡更可怕。

這就是仇恨的力量，把人侵蝕成畸形可怕，忘卻一切的怪物。

她與終衡相擁了許久——沒有任何額外的舉動，就這麼單純地抱著，緊緊地抱著，這是她對過去最後的留戀與不捨。這個擁抱後，原來那個善良純真的江艾倫其實已經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殘暴，冷酷，嗜血，為了復仇不擇手段的冷血屠夫，魔頭。

而處於溫暖中的終衡的心底也彷彿打翻了一個五味瓶，五味陳雜。在沉寂中思考許久，他沒有再去作著徒勞的勸解，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

這個選擇，其實除了留了點誰都不知道能不能堅持的念想，和就此是路人也沒什麼區別了——先不說雙方是否會在時間流逝下變心的問題，即便沒變，這危險的世界中，誰又能保證彼此都能活到那個時候？

但它卻是當前最好的選擇了。

將來的世界不是花前月下你儂我儂，搞兒女情長的太平時代，而是一個充滿著殘酷殺戮的時代。這樣的大背景下，談情說愛本身就是一個笑話，何況二人，特別是終衡的身份。

他們是進化者，超越人類的高等生命體，漫長的生命造就已經要求他們不可能把心思傾注在單一的人身上，就像娜塔莎說過的，“永遠在一起都是騙人的”，何況普通人尚且還有七年之癢呢？他們這一族最後的結果不是享受人生縱慾多情，就是看破紅塵四大皆空。

而身為收穫蟻首領的終衡更是角逐那個最終君臨天下的位子的重要競爭者之一，進化道路更是冷酷無情的蟲族主宰！所謂無情最是帝王家，他的位子，他的前途，都早已決定了他不能有太多的感情，更不能把感情傾注在一個人身上。

還有進化者們的主神，賦予者的惡趣味——儘管它從來沒有強制，但江艾倫不是身為管家的小倩，兩人即便在一起了他們的愛情也是結不出果實的。

一朵發育不出果實的花，遲早也逃脫不了凋零的命運。

錢鍾書在《圍城》中有言，愛情要麼苦於終成眷屬的厭倦，要麼苦於未能終成眷屬的悲哀，這般看，選擇留下一個也許永遠也無法實現的念想，相互間保持一點距離的朦朧美，是最好的選擇了。

就像兩隻冬天裡擠在一起的刺蝟，彼此間不能太遠——因為會冷，會凍死；

但也不能太近——因為會扎到。

分開後，遺留的情事徹底瞭解，江艾倫的臉上自此後再也沒有了微笑，而終衡也感覺五味陳雜——這就是我將來有朝一日也要面對的命運嗎？

他在思考這個問題。

當然，思考途中遭到了不少譏笑：

“哎呀呀呀，真是感人呢……”見到他和江艾倫從資訊遮蔽器的圈子中退出來了，一直在跟他鬧情緒的小倩在心靈連結裡嘲諷“讓你開後宮，這下好了吧，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嘍！”

“不過，嘻嘻嘻，這也是好事！”一邊在蟲架前利用共享後的能力忙活，她一邊陰陽怪氣地笑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你以後就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去搞新的小三小四嘍！”

&nd的閉嘴，我再說一遍，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而且說話分場合，現在這時候說這些你tmd還有沒有點良心！”同樣是在心靈連結裡，正在氣頭上的終衡把她狠狠地臭罵了一頓。

“你再敢出言不遜一次，信不信我讓你自毀！”

“你……”

……

一頓狠罵後小倩乖乖地閉上了嘴巴，而終衡也憋著一肚子火，開始召開商討下一步行動的會議，深更半夜地緊急把眾人喊了起來。他向眾人講述了江艾倫跟他說的一切，以及之後的整個計劃。

所謂柳暗花明又一村，根據艾科學透過TX傳遞來的訊息，以及林遇賢這幾個小時四處打聽來的情報，事態也在向他們有利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