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左忽然想起，撲滅火把的目的，無非是讓敵明我暗、敵我難辨。可謝府大院為了照明，在牆頭上插滿了火把，在如今一片暗沉的山賊環繞下，別提多顯眼了。有如此顯眼的標誌物存在，虞府來人還會傻乎乎地一擁而上嗎？如果不能造成雙方的混亂，自己這般辛苦，所為何來？

然而當謝左扭頭看向謝府大院時，卻見原本燈火通明的院牆上如今漆黑一片，在深黑色暗夜的背景板上，連輪廓都難以分辨。這還是因為謝左長期在黑暗中習慣了夜色的緣故，想來如果換成虞府來人這樣一直舉著火把趕路的隊伍，大概連謝府在哪個位置都弄不明白罷！

看到這，謝左不禁鬆了口氣。說來也是，自己圍著山賊本陣繞了一大圈，折騰出恁般大動靜，身在大院內的展禽不可能看不見。再說院內的視線高，看得也自然更遠，必然比山賊提前發現虞府來人。再結合自己的行為這麼一分析，很容易就能得出他要做什麼的結論。如此一來，配合他熄滅牆頭的火把，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這邊鬆了口氣的同時，謝左指揮下的背嵬戰士也已經跑到不遠處的一座小斜坡背後，將巨盾上的火炬弄滅，全隊人馬再度隱身暗處。謝左擰身看向在距離山賊本陣不過百米位置的虞府來人，他們此時基本完全停下腳步，正在往謝府方向不住觀望。

謝左努力嚥了口唾沫，滋潤下乾涸的喉管。此時的場面頗有些詭異，雙方加起來超過五百人的大隊，此刻竟然聽不到一點兒人聲！

從山賊的角度看去，虞府方在火光的映照下，可謂纖毫畢現。人人手提鋤頭、挑棍、扒犁等農具，加上身穿的破衣爛衫，分明是鄉民組成的隊伍。只不過這些鄉民雖然裝備寒酸，但人多勢眾，只略略一眼看去，怕是不下三百人，比自己這方人還多，加上氣勢洶洶的架勢，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架勢！

而從虞府這邊看來，對面的傢伙就很讓人驚疑了。先前藉著火光照亮，依稀可以看見謝府門前的空地上，站滿了手持明晃晃利刃的彪形大漢。正在疑惑這些傢伙是謝家從哪裡拉來助拳的人時，遠處的火把卻緊跟著次第熄滅。突然的視野消失，加上方才驚鴻一瞥下對方的兇惡模樣，一股恐慌情緒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有埋伏？每個人心中都忍不住發出這樣的疑問。敵暗我明，蓄勢以待，這分明是打算等自己到了近前一網打盡的架勢啊！當即隊伍中就有好幾個負責指揮的虞府家人站了出來，吆喝著讓大家停止前進，集結隊伍，打算等弄清形勢再決定下一步走向。

謝左這時已經潛回兩支大隊之間的空白地帶。夾在五百人中間，他們這十來人如同巨人面前的豆子般渺小，根本不引人注目。但謝左騎坐在巨盾士肩頭，摸著光溜溜的下巴，對眼前的場景很不滿意。

雙方此時尚不清楚對方的身份，只是猜測對方是謝家請來助拳之輩，因此暫時彼此戒備。不過沒有人是傻蛋，對峙不可能持續太久，很快就會各自派出人手詢問對方來意。到時雖不至於彼此攜手精誠合作，但想必對於先拿下謝府這個共同敵人的主意，沒人會持反對意見。

所幸自己提前將山賊方的照明滅掉，否則等虞府方來到近前這麼一看：喲！這不擺明了山賊攻城嗎？老天有眼啊！接下來虞府方要麼選擇坐下來看戲，要麼樂滋滋的打道回府，謝府這驅虎吞狼的謀劃就只能是一場美夢而已。

不行，不能就此結束。連番謀劃、多日準備豈能就此毀於一旦？謝左咬了咬牙，帶領背嵬戰士們悄悄潛往山賊的所在。

在心中估算著，距離山賊本陣還有三十步左右停下腳步。這個距離其實根本無法在視野中看到對面人活動的蹤跡，不過謝左也不敢繼續往前。再往前固然可以看清對方，可自己的行動也暴露在對方視野之中，那還有什麼偷襲的意義？

沒錯，謝左打算玩一波偷襲。偷襲的意義不在於給敵方造成多大的殺傷，而是打算引蛇出洞。你們不過來，我去找你總行吧？只要山賊按捺不住大舉襲來，再將他們往虞府那邊一引——混戰一起，誰還有機會說明自己的立場？

在謝左的指揮下，四名弩箭手一字排開，其他近戰兩翼保護，將森冷的弩箭，對準前方的一片暗色當中。

“放！”

謝左在意念中發令。此時他心中無比怨念：不是說古人大多都是雀兒眼，一到晚上就看不清東西嗎？怎麼從剛剛山賊的表現來看，一點兒也沒感覺出來夜盲效果？看來穿越小說果然不能全信啊！

好在弩箭飛出之後，前方隨即響起了幾聲慘叫，代表自己並沒有放空。既然如此，幹嘛不繼續呢？要知道山賊在沒有弄清虛實之前肯定不會輕舉妄動，這時候的偷襲，完全是白賺的，不打白不打！

於是謝左毫不停頓，命令弩箭手繼續射擊！

足足過了三十秒之後，第二輪弩箭向暗中飛出——謝左記得初見背嵬戰士的時候，他們上弦的速度最多不超過十秒，即使是當時保護囚車的禁軍，上弦也不會超過二十秒。看來系統削弱的不止是準確和力量，就連攻速這個屬性也給一併降低了——幸好沒有降低移動速度，謝左抹了把冷汗，悻悻地想著。

當第四輪弩箭射出，在應景的慘叫聲中，山賊終於再也按捺不住了——也是，以山賊那般桀驁的性子，只捱打不還手，如此憋屈豈能無動於衷？能在大當家的彈壓下忍耐四輪弩箭襲擊，已經算得上大當家威信爆棚了，謝左原以為對方頂多只能堅持兩到三輪呢！

伴隨著黑暗中傳出陣陣憤怒的喊殺聲，黑暗的夜幕中漸漸顯現出影影綽綽數不清的人影。謝左這時嘿嘿一笑，帶領背嵬戰士起身，瀟灑地轉身往燈火闌珊處行去。論跑步，哥怕過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