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直到停車,時誠信他們竟然再也沒有遇到其他人,這讓時誠信有些失望,罵道:“現在怎麼人越來越少了,難道計劃生育把人都給計劃乾淨了,往常這時間大街上可都是抱著碗吃飯的大閨女、小媳婦、老爺們的。”
司機介面說:“現在農村但凡能挪動的都出去打工賺錢了,誰還在家裡死守這一畝三分地。”鄭好感覺對方說的有道理。
車子在時誠信指點下七拐八繞,到了一處高坡下面,再向前就是一條極其狹窄的土坡石頭巷。汽車再也開不上去了,司機向著時誠信一攤手,表示無能為力了。
時誠信下了車,重新整了整胸前領帶,端正好墨鏡,把包交給鄭好拿著。自己揹著手率先走進石頭巷。鄭好拿著包緊跟過去。
在狹窄破舊的街巷中間,時誠信停在一處茅草木門前,他有些發呆。
鄭好走近看到大門緊鎖。時誠信嘟囔說:“人呢,平時他們不出去啊!難道出去串門或者是走親戚了?”
鄭好說:“門鎖都鏽住了,看樣應該很久沒有人來過了。”鄭好說過這話,突然看到時誠信臉色變得很不好看。喃喃說:“難道去打工了?”
說話間,旁邊一戶大門開啟。走出個蒙著紅布頭巾的中年婦女。看到時誠信她呆了呆。“你們是……”
時誠信摘掉眼鏡說:“翠花嬸,我是誠信啊!”
對方很快認出了時誠信 ,對著他上上下下打量許久說:“啊,是誠信啊,你這麼些年到哪裡去了,混發了嗎,這還西服皮鞋的?”
時誠信此刻沒有接茬對方的話,而是急切問:“我爹我娘呢,她們平時不出門啊,都七八十了,難道也出去打工了?”
翠花嬸說:“他們已經走了。”“走了,向哪走了?”時誠信有些發矇。
叫翠花嬸的女人說:“嗨,你這幾年沒有回來,他們想你,唸叨你,過了年就相繼離開了。”
時誠信手有些哆嗦,面部抽搐,喃喃說:“他們七八十了,離開這裡到哪裡去?”
翠花嬸說:“老了。”鄭好知道農村老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沒想到時誠信這番精心佈置的衣錦還鄉,卻是回來奔喪。這讓鄭好大大出乎意料。這實在是喜劇變悲劇。
時誠信身子晃了晃,搖了搖。鄭好怕他摔倒,過去扶住了他。
時誠信兩眼通紅,不停用手揉眼,並且此刻聲音變的沙啞,說:“這才兩年,怎麼說走就走,當時他們可是趕集上店,種地挑水乾嘛嘛行啊!”
翠花嬸說:“他們都七十多了,這些年見不到你,也是心情不好。先是年前你爹患了胃癌,過了年就走了。後來你娘過了兩月也不行了。”
翠花嬸拿來鑰匙,費了好大勁才把生鏽的鎖開啟。
然後翠花嬸因為孩子發熱要打針,就先走了。臨走時候對時誠信說:“今天就在我家吃飯,一會孩子打針回來給你們做飯。”
時誠信面色呆滯,神情恍惚,一步步走進院子。此刻院內荒草萋萋。草沒過了他們的膝蓋。
旁邊土屋此刻已經倒塌,做飯的鍋裡也長了草,歪斜的木門上趴著一隻黑貓,看到他們來到。驚得竄上石牆,瞬間跑的無影無蹤。
正屋兩扇木門已經倒掉。時誠信走進去。看到屋子正中牆上貼著的山水畫還在,兩邊對聯是“江山千古秀,祖國萬年青”。畫的下面桌子上還放著半截沒有燒完的蠟燭。旁邊還有幾個陶瓷碗。裡面積滿灰塵。
時誠信走過去拿起碗,感傷地對鄭好說:“這些碗是我臨走那年爹趕集買的,沒想到這些碗還在,可是爹孃卻沒有了。”
時誠信說著說著說著,聲音哽咽了。大顆大顆淚水從眼睛裡流出來。
鄭好心中默然。此情此景,讓他也陪著時誠信感到悲傷。
這時候時誠信抬頭看見桌子旁邊一根細細木棍,突然走過去,拿起來,對鄭好說:“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鄭好說:“一根爛木棍”。
時誠信突然失控,嚎啕大哭,哽咽說:“這是我爹小時候打我的棍子。他和娘四十多才有的我,給我起名時誠信,是期望讓我做一個誠實信用的好孩子,可是我辜負他們期望,從小就不誠實,偷他們的錢,上學經常逃課。所以爹就用這棍子經常打我,那年把我打煩了,我就跑了,才幾年啊,他們就沒有了。以後我犯錯誤,爹再也不會打我了。鄭好,我現在成了孤兒,是個沒人疼的孩子,這世界上再也沒有誰真正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