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聽後來才知曉,是容綃得知那晚皇上也在毓秀宮,心裡擔心的不得了,才託人去尋了容洛,將事情的原委告知了他。後來還捱了他好一頓數落,再三保證以後再也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才罷休。
容綃跟安聽提起此事的時候,便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安聽連連附和,說自己也被罵了許久,才讓她心裡平衡了些。
又過了大半個月,歐陽神醫給安聽施了最後一次針,讓她周身大穴都開明瞭許多。隨後,便要輪上天山琥珀登場了。
歐陽神醫罕見的開了窗戶,讓月光從外面透進來。早已準備好的三塊天山琥珀依次擺放在桌上,月光透過其中,三道光芒匯聚一處。
安聽略帶忐忑的躺在光芒處,據說天山琥珀在月光的照射下,能夠刺激到人的大腦,以往的記憶也能夠重新呈現。安聽不通醫術,不知其中利害,只是本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則,一切任由歐陽神醫操控。
容洛坐在她身邊,面上不動聲色,拳頭卻已經拽了起來。他其實也有些緊張,雖說歐陽神醫的醫術他是相信的,但安聽那段記憶太過痛苦,不知如今一齊湧現之際,她是否能夠受得住。
“怎麼樣?”歐陽神醫似乎已經將那三塊天山琥珀擺到了合適的位置,安靜坐在了一邊。
安聽仔細感受了一下:“除了額上有些發燙,並沒有其他變化。”
“不急,慢慢來。”歐陽神醫不慌不忙的捏起桌上的酒壺。
只是他剛一抬起手,就被容洛截在了半空中。他面無表情的看了歐陽神醫一眼,將他手裡的酒壺拿下來放回桌上,又把茶杯換到了他手裡。
“不讓我叫幾個姑娘作陪就算了,如今酒都不讓喝了。”歐陽神醫一臉不情願,“六殿下,我好歹大老遠跑來這一趟,你這也不讓那也不讓的,實在是太憋屈了。就算我欠了你的人情,也不帶這樣的吧!”
容洛面色淡然:“非常時刻,喝酒還是忍一忍吧!等此事結束了,繪春樓的姑娘任你挑,各種好酒隨便喝。”
歐陽神醫這才緩和了些,認命的將手裡的茶杯送到嘴邊:“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我可不跟你客氣。”
“啊!”他們倆剛說了幾句話,便聽見安聽隱忍的哼聲。
容洛顧不上其他,趕緊把目光移向安聽,只見她兩隻手按住了額頭,看似痛苦的樣子。
“怎麼了?有什麼感覺?”容洛向前傾身,面上還是淡定,但聲音裡帶了一絲焦急之色。
安聽緊緊揪著眉頭:“頭開始痛了。”
“別擔心,正常現象。”歐陽神醫趁著容洛不注意,往嘴裡灌了一口酒,又拍拍他的胳膊,“沒事,等一會兒會更嚴重。這種頭疼得持續幾個時辰呢!若是殿下心疼了,不如換個房間等著,過一陣子再來?”
容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坐了回去。
歐陽神醫說的沒錯,接下來的幾個時辰的確難熬。安聽感覺到似乎有一團火在自己腦子裡灼灼燃燒,由上而下蔓延,直至五臟六腑都開始絞痛。她痛苦的將自己縮成一團,腦子裡那些殘存的記憶碎片開始不斷的迴圈往復,逐漸延伸成更加連貫的畫面。
她使勁抓住床沿,只記得不能讓自己離開天山琥珀的照射,但這種痛苦實在是太難熬了,她幾乎是本能的想要逃離。
“看來九姑娘已經熬不住了。”歐陽神醫看熱鬧似的評論的一句,又望向旁邊神色嚴峻的容洛,“殿下,得找根繩子把九姑娘綁在天山琥珀照射的地方。”
見容洛似乎有些猶豫,歐陽神醫又笑道:“或者殿下把她按住。”
容洛依舊沒個動靜,只是目光落在安聽身上,好似在糾結著。
歐陽神醫倒是毫不拖泥帶水:“若是殿下覺著按不住,那就由我來代勞了,我可是很樂意幫忙的。”
他話音一落,便直接朝安聽伸出手去,一邊用餘光瞟著身後的容洛。果不其然,只見容洛一下子大步上前,將他往後狠推了一把,順勢坐在床邊,按住了安聽胡亂掙扎著的肩膀。
歐陽神醫揉了揉撞到桌角的背,小聲表達他的不滿:“真是卸磨殺驢啊!”
剛表達完不滿後沒多久,歐陽神醫沒想到容洛還可以更加過分,他朝門外一揚頭:“你先去旁邊房間裡待著,有事我會讓宇承過去叫你。”
“什麼?!”歐陽神醫難以置信。
他行醫這麼多年,治的都是疑難雜症,哪一回不是被人當做菩薩似的供著,從頭到尾都是接受著千恩萬謝,幾時見過這麼不講理的。
“快點!”容洛少見的提高了音量。
“好好好,我走。”歐陽神醫想著自己確實是欠了人家的,只能憋著一口氣往外走。
但他走是走了,到底還是有些好奇,容洛究竟要做什麼,是不能讓他在場的?
他將門上扒開一個小洞往裡瞧,只見容洛飛快的用被子把安聽裹上,讓她雙手雙腳不得動彈。再躺到她身邊將人抱住,緊緊的固定在了天山琥珀能夠照射到的地方。
“嘖嘖嘖,人家姑娘額頭上都出汗了,還抱這麼緊,大熱天的......”歐陽神醫嬉笑著把話說了一半,忽的從屋裡一塊石子打過來,他吃痛的捂住眼角。
行醫這麼多年,沒遇到過這麼離譜的事情,被趕出來就算了,竟然還要被打。歐陽神醫捂著眼睛乖乖往旁邊的房間裡走,他千里迢迢來到這兒,到底圖什麼呀!
歐陽神醫離開後,容洛便將全部注意力用在了安聽身上。她頭痛欲裂,但還有幾分理智,會盡量控制著自己不胡亂掙扎。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種痛苦逐漸加強,記憶畫面也越來越完整。
天山上那股散不盡的血腥味將她籠罩在其中,熊熊燃燒的大火彷彿要將整個世界燒成灰燼。她突然看清了從前一直看不到面目的人。那使著長鞭專扼人脖頸的自己,和手持軟劍在人群中廝殺的千顏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