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消散，太陽高升，天地間的萬事萬物再一次變得清晰起來。

渭水南岸王家渡口的灘塗地上到處都是殘臂斷肢，那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彷彿還在訴說著不久之前的戰事是多麼的慘烈。

一群烏鴉在半空中來回盤旋，發出聲聲淒厲的叫聲，若非忌憚下面正在打掃戰場的漢軍士卒，它們早就衝下去掠奪美味的食物了。

方靖躺著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劫後餘生的他覺得今天的陽光格外暖和，灑在身上說不出的舒服，似乎就連各處傷口傳來的疼痛也被這股舒服給遮蔽掉了。

「方校尉、方校尉，我道方校尉去哪裡了，原來是躺在在此地曬太陽，這可讓馮某一陣好找啊。」馮衝翻身下馬，走到他的面前笑著說道。

方靖艱難地站起身來，抱拳行禮道：「卑職見過馮將軍。」

「誒，方校尉有傷在身，就不必多禮了。來，咱們坐下說話。」見他身上一處傷口還隱隱有鮮血滲出，馮衝急忙擺了擺手，扶著他席地而坐。

方靖道：「應該的。若非將軍及時來援，卑職怕是已經為國盡忠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待卑職傷好之後定當大禮拜謝。」

「都是自家兄弟，方校尉不必這麼客氣。」

馮衝推辭了一句，接著嘆道：「唉，說起來還是我與戚將軍察覺得晚了，若是早點發現魏軍的女幹計過來支援，王家渡這裡就不會犧牲這麼多袍澤了。」

「將軍不必自責，此事實在是因為魏賊過於女幹詐，再加上有大霧相助，才使得他們僥倖瞞過斥候潛來此地發起突襲，今日一戰我部雖然折損過半，但保住渡口不失無論如何都是值得的。」

話雖如此，方靖一想起自己手中一個五百多人的滿編曲如今只剩下了百餘人，心裡就忍不住一陣發酸，霎時間虎目含淚，幾欲哭出聲來。不過轉念想起馮衝還在旁邊，就又生生地把眼淚憋了回去。

馮衝見方靖這般模樣也不禁感到悲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大漢是不會忘記這些為國捐軀的忠臣的，等整個戰事結束楊使君定然會把陣亡將士的靈位放入忠義祠，讓他們的英靈永被世人祭祀。」

第一次北伐結束後，楊清曾向諸葛亮建議在沔水北岸擇地修建忠義祠用來供奉為國犧牲的將士靈位，以激勵士氣、凝聚軍心。

此建議雖曾遭到一些死守禮制的迂腐儒生反對，但在諸葛亮的支援下楊清最終還是成功奏請朝廷透過。

忠義祠於去歲末修築完成，那時恰逢第二次北伐結束，諸葛亮班師回朝駐留漢中時親自題下了忠義千秋四個字，漢中太守馬謖當即命人將這四個字做成匾額掛在了忠義祠的主殿門楣上。

當然自季漢立國後歷次戰事陣亡的將士靈位也開始陸續入駐忠義祠內接受世人的香火供奉，此舉一經施行立刻振奮了漢軍全軍士氣，眾士卒無不感激涕零，由是人人效死，戰力大增。

今日王家渡口的守軍之所以個個悍不畏死、死戰不退，就有被忠義祠供奉靈位這一舉措所激勵的緣故。而方靖聽到馮衝言及此事，心頭頓時也舒坦許多，悲痛得以緩解。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忽有一騎馳到近前，上面的斥候勒住韁繩、翻身下馬，抱拳道：「啟稟將軍，對岸的魏軍已經開拔離去了。」

「哦？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馮衝問道。

斥候答道：「往西邊去了，看樣子似要返回太平渡大營。」

「嗯，八成是這樣。爾等繼續監視，賊軍一有異動立即來報。」馮衝道。

斥候躬身應道：「諾。」接著翻身上馬，撥轉馬頭，疾馳離去。

「馮將軍，魏軍既然是要撤回太平渡口，那是不是該派人通知一下戚將軍，

好讓他那邊做好準備。」方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