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一抖官袍,端正坐下:“說來聽聽。”
戴景恭敬地拱手道:“州衙現下缺少胥吏,政務不通,下官有一計,可破此局面。”
按照戴景與婁斌的謀劃,此計本應該再藏一陣子,待到李延慶主動求問再提出來,可兩人卻沒想到壽州城竟破得如此之快。
等到壽州大捷傳遍滁州,那些藏匿在鄉間的胥吏自然會湧向州衙,屆時他們的計策自然也就沒了用處。
兩人今早緊急商議了一番,決定今日由戴景主動獻計。
李延慶神情自若:“戴孔目不必賣關子,直說便是。”
兩名屬下打得什麼算盤,李延慶自是一清二楚,心中冷然一笑:呵,我剛到滁州來時你們不獻計,這會壽州大捷傳來,你們就眼巴巴地上來獻計,待價而沽?悔之晚矣了吧!
見李延慶不為所動,戴景心道不好,但還是強作鎮定地說道:“下官與幾名胥吏是舊識,他們並非不願為我朝效力,只是短時間內連仕兩朝,心中難以接受,若是服朝廷能多給滁州一些吏轉官的名額,下官自信,能夠說服他們重返州衙。”
“吏轉官的名額?”李延慶撫了撫頜下短鬚:“我倒是能給滁州爭取幾個。”
戴景聞言不勝欣喜,可李延慶接下來一句話就將他打回原形。
“但此計還有可商榷之處,本官需再思量幾日。”
李延慶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戴景,剛要再度開口,公廨外忽然傳來熟悉的河南嗓音:“李推官可在?”
“是王都頭嗎?”李延慶看向門外。
王仁贍大步跨進公廨內:“下官奉太尉之命,送一封信給李推官。”
戴景連忙走到門口,從王仁贍手中接過信件,而後走回公案前,呈給李延慶。
李延慶一眼就瞥見了信封左下角的方形標記,略感疑惑:父親的信這時候送到滁州,應該是連夜加急送來,究竟何事如此焦急?
站起身,從戴景手中拿過信,李延慶隨手用案上的裁紙刀裁開信封,取出信紙攤開,紙上熟悉的潦草字跡,出自父親李重進。
信的內容很是簡略,簡略到只有一句話:捷報為假,乃是為父為騙郭榮東進濠州,提出的計策。
什麼?假的?壽州城破是假捷報?李延慶心中波瀾乍起,但表面依舊波瀾不驚,將信紙小心折好,重新裝入信封。
李延慶看向門口的王仁贍:“多謝王都頭,信本官已切實收到。”
“那下官告退。”王仁贍也不拖泥帶水,迅速離開推官衙門。
李延慶稍稍整理了一番思緒,對戴景說道:“方才你說道哪了?”
戴景已經自覺沒有希望,但還想爭取一番,勉強提起精神:“下官方才說到,可以說服一些胥吏重返州衙,只需推官能為滁州爭取一些吏轉官的名額即可”
李延慶輕輕點頭:“嗯,此計確實不錯,不過今日公務甚重,待到今日的審訊結束,本官再與孔目詳談。”
此時千萬不能著急,表面必須嚮往常一樣淡然,李延慶在心中不斷叮囑自己,他很明白,整個滁州,目前應該就他一個人知道壽州大捷是假的,為了朝廷大計,也為了滁州,決不可透露出去。
戴景與一旁的婁斌本來已是心如死灰,如今聽到李延慶想要詳談,心田一下又活泛起來。
“多謝推官,下官明白。”戴景連忙拱手稱謝。
李延慶面如沉湖:“好了,回去坐下,準備記錄供狀。”
時間一晃就到了中午,完成了十二名罪犯的審訊,李延慶憋了一個上午,終於得空休息。
進到公廨一旁的耳房,李延慶從袖中掏出信封,取出信紙。
靠坐在床榻上,再度確定了一遍信的內容,李延慶臉色霎時變得有些難看。
被耍了,還是被朝廷耍了...
李延慶至今都不太敢相信,捷報也能騙人的嗎?
但是眼前熟悉的字跡又告訴自己,自己確實是被耍了,還是被朝廷給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