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名中年青衣胥吏進到屋內。
胥吏是範質的親吏,跟隨範質二十餘年,很清楚自家相公的習性,當即就開始研墨。
很快,墨汁研好,範質從筆架上取下細毫,抽出一張信紙,快速寫下一行小楷,待墨幹,摺好交給親吏,吩咐道:“速速送回家中,交給管事,讓他尋人送去李重進府邸,務必要交到李家三子李延慶手中。”
親吏也不多言,接過信,即刻離去。
範質還要留下來繼續批閱公文。
如今三相缺了一位,王溥又不肯“加班”,多出來的工作就都落在了範質的肩上。
看起來,是時候讓李谷徹底告老,再安排個得力官員進政事堂了...範質一邊批閱著公文,一邊在腦海中篩選著諸位朝臣。
要不,讓那個人來?範質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很特別的人選。
嗯,應該可行,若是事成,聖上那邊也能因此得利,只是此人資歷略顯不足,諸多朝臣可能會有非議,會連帶著拉低政事堂的威望...範質思來想去,多番衡量,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批閱著千篇一律的公文,範質思忖再三,終究沒能找到比那個人更好的人選。
魏仁浦,目前來看是替代李谷的最佳選擇...範質打定主意,決定尋個時日向郭榮舉薦魏仁浦為相。
不過此事與重編律法一樣,急不得,都得從長計議、徐徐圖之。
範質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心中暗道:
政事堂不能再這般下去了,三相之制斷不可廢,李谷抱病就只能讓位,政事堂與樞密院的均衡也不可輕易打破,是時候讓魏仁浦進政事堂了...
就憑他在文官中的惡劣風評,進了政事堂也無法左右朝局,只能批批公文,正好還能替聖上處理一樁麻煩,魏仁浦為人謹慎非凡,不好找理由將他調出樞密院,只能明升暗調...
待魏仁浦調入政事堂,聖上屬意的王樸也能輕而易舉接手樞密院,而提出這一人事調令的自己,將會更得聖上信賴,重修律法之事方可順利開展...
範質又在腦中過了一遍計劃,只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律法,範質是一定要重修的,他的第一任差遣就是主管一州刑名的推官。
在基層從事推官數年,範質對修修補補多年的唐代律法體系早已心懷不滿。
要想終結亂世,就得在文弱武強的局面下,先重修對武官有利的律法,再逐步削弱武官的權勢,如此方可在不導致天下大亂的局面下,再創盛世。
這便是範質的願景與野望。
當然,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範質的願景太過宏遠,就算一切順利,大功告成至少也是二三十年之後的事情了。
眼下,範質還有兩樁要緊事亟需處理。
一樁是國子監的貪墨醜聞,另一樁則是洛陽勳貴亂政。
洛陽鞭長莫及,只能期望竇儀能有所進展,還有李延慶,他也即將趕赴洛陽,應該多少能發揮點作用...
範質起身,行到小几旁,端起水壺,給自己倒上一杯涼茶。
端著茶杯,範質的思緒有些飄忽:尹季通、田敏這兩老朽最惜名聲,如今為了些許薄利,竟行貪墨之舉蓄,如此急功近利,恐怕是別有所圖,會是馮吉嗎?應該與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