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當局面真正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王溥才會著急起來。
也正是由於兩人之間的這種差異,在郭榮這件事上王溥看得比範質更透徹。
“我以為,聖上只是厭煩罷了。”王溥的口吻很是輕巧。
範質忍不住轉頭望向王溥,問道:“厭煩?何解?”
王溥回道:“很簡單,聖上對眼下這種局面,對那幫陽奉陰違的武將徹底厭煩了,所以才不肯接見任何人。”
這回答把範質整不會了,或者說,王溥的說法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範質當即追問:“可就算是厭煩了,聖上也不該閉門不見人,他可是一國之主,豈能如此恣意?”
在範質的理解中,人生在世必須盡到應盡的義務,皇帝、宰執、統帥這些能夠左右天下局勢的存在尤其如此。
郭榮是皇帝,又不是一般的平頭百姓,豈能想耍性子就耍性子?
如此恣意妄為,把群臣當什麼了?把國家當什麼了?又把天下百姓當什麼了?
“聖上雖是一國之主,可他也是人,是人就會有感情,你想想,聖上苦心孤詣謀劃了此這次北伐,卻在眾將的反對下草草收場,這兩年聖人與王樞相連遭意外,如今又遭眾將添堵,聖上心中豈能痛快?一旬不見人,只是情緒的宣洩罷了,你總不能讓聖上公然罵街吧。”王溥全然站在了一個普通人的視角,來解釋郭榮的迷之行為。
這並不能完全說服範質。
“你說的不錯,聖上確實不能公然罵街,可他也不能閉門不出啊!”範質越說越急:“而且公允來看,我朝如今的國力也確實不支援與契丹硬拼,眾將反對北伐自有眾將的道理,聖上這全然就是不講道理了!”
“範相公不必著急,這事可以多想想,如我所料不差,這兩日聖上應該就要開門見人了。”王溥微笑著起身,朝門外走去:“我出去散散風。”
範質連忙起身:“你等等,我也去。”
......
澶州的文武百官以及十幾萬士兵盡皆人心惶惶,留在開封的官員們同樣心不自安。
開封距離澶州不過二百餘里,郭榮遇疾閉門的訊息早就傳到了開封。
官場無秘事,這事甚自然也傳入了民間。
整個開封城隨之鬧得滿城風雨。
有人認為是澶州節度使張永德謀害了聖上,欲圖靠著皇親國戚的身份篡奪大權。
這個說法非常有市場,張永德可是先帝的大女婿,在這禮崩樂壞的亂世,接替郭榮的皇位絕對是名正言順。
也有人認為是先鋒主將趙匡胤帶兵造反,殺了聖上以及一干重臣,現在正在澶州對禁軍施行清洗,待到清洗完畢,這個狼子野心之輩就會帶兵殺向開封,奪取皇位。
這個說法不如上一種有市場,在開封百姓的視角里,趙匡胤可是郭榮一手提拔的親信愛將,不大可能做出這種背信棄義之舉。
可現在是五代亂世,不發生點什麼背信棄義的事情那還好意思叫亂世嗎?
故而也有一些百姓支援這種說法。
不過在有訊息渠道的官員、豪門眼中,這兩種說法都站不住腳。
兵變是有可能,但目前軍隊尚在可控範圍內,單靠一個趙匡胤或者一個張永德,都不足以掀起風浪。
他們兩人出身的殿前司目前全員皆在澶州,兵力接近五萬。
可韓通與袁彥率領的侍衛親軍步軍司也在澶州,論兵力與殿前司不相上下,能夠很好地制衡趙匡胤與張永德。
一切的關鍵還是在於郭榮。
郭榮是否還活著?若是活著他的病情究竟如何?他閉門不出又所為何事?
京中有渠道的人都在拼命打聽這三個問題。
在有可能發生的鉅變中,先得到準確情報才能做出正確的應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