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後不久,古廟深處出現一絲極淡的波動,兩顆金黃可愛的珠子兀然從地面冒出。
相比各郡腹地的那種萬人大鎮,寒山鎮的人數不算多,小書來自然避免了許多騷動,只有鎮口大樹下幾個正疊羅漢捉毛蟲的小娃子不經意間回頭看了眼,震驚之餘腳下失衡險些掉下來。
一路走來偶爾遇見幾個路人,皆都不大眼熟,畢竟從前小書來大多數時光都是在小院中渡過的,可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明顯不對,猶如白日見鬼一般。
還是那條逼仄寧靜的小巷。
小書來垂手站在門前,低頭盯著自己完美的腳趾,或者是腳下乾淨的地面,心想也只有一根筋的他會堅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吧。
誠然這麼認為,但小書來還是有點開心的。
稍微費勁的開啟了那把生出綠鏽的銅鎖,一股陰冷的邪風順著木門開啟,吹顫了他的眼睫。
小書來的視線率先落在角落處,落在那棵寄宿著一個鮮活靈魂的老柳上。
許是對它生出了一絲愧疚,小書來輕輕一嘆,可能再過個幾百年,這棵樹是有機會開智成精的,而他卻剝奪了這個機會給了書錢。
此時的柳樹已經恢復往常,葉子嬌翠欲滴,只是散發著若有若無在人族修士來看格外難聞的妖氣,這說明書錢已經適應了這個新軀體正在與之融合,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徹底甦醒,行這種逆天的事,成功與否,純粹看個人運氣罷了。
小書來不緊不慢的走到樹下,伸手輕輕撫在樹幹上,下一刻,當初他設下的那個詭異的封印出現,但這時的封印已經變得很淡,像是某位書法大家的作品被水衝散形骨似的。
那時的他因為某些存在不得不自縛手腳,儘管現在依然如此,可加固一道小封印還是可以做到的。
魂海在下一刻沸騰,妖豔的光芒順著小書來的掌心灌入樹身,那原本黯淡失形的符文驟盛,蒼茫的氣息也重新顯露,取代了微薄的妖氣,給人一種彷彿大地迴歸荒蕪,唯有一隻號角在吹動著永恆悲涼的感覺
然而在鄰居眼中,樹還是那個樹,雖然生機勃勃,可卻多了一分虛假的意思。
這一次的加固明顯要強上極多,能在這個階段顯化魂力之人必然是有,可如手腳般運用自如且能刻下符文發動陣法者,普天之下怕是隻有小書來了,儘管只有他自己清楚原因,旁人的理解都是源自他迷惑的表面上。
他想著以後回來的機會大抵會很少,不如一勞永逸,憑他剛才的水平,十年內這個印術應當不會出現大問題,接下來便只能看書錢自身的造化了。
命運在被影響的同時,因果也在不斷加深,所產生的後患,他承擔得起,可對方卻不一定。
……
……
甬路上一個糙黑的少年低頭走著,眼中的神色說不出來的麻木和茫然,若讓人看了必回感到心酸。
可路上的人不知是平日被他那張嘴損的太慘,還是單單嫌他晦氣,無一人願意靠近他,見他迎面而來便立馬繞其而行。
誰能想到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讓當初那個常常嬉皮笑臉,朝氣勃然,有著全鎮之敵外號的二虎子變成如今這個德行。
二虎子此刻也不想去在意這些他之前極為蔑視的目光,每天做的唯一有意義的事,便是去往那個無人深巷,對著那棵他自認為奇異至極的柳樹盡情的發洩,以及等待那個人的歸來,對方一貫地表達方式顯然不適合自己,他毫不懷疑如果不找地方傾訴,自己哪天會得失心瘋,所以只能如此。
順手抄起邊上的掃帚,清理昨夜大風颳下來的新葉,他抬頭看了眼柳樹,準備說些什麼,可當目光收回來的瞬間他愣然了。
眼睛牢牢盯著空空的門環和那道狹窄的縫隙,“鎖呢?”
“日了…進賊了。”
二虎子緊緊握住掃帚沉聲嘀咕,好奇是哪個不開眼的賊能盯上這麼個破院子,能偷著個蛋?
呸…連蛋都偷不到。
隨後作勢高舉掃帚,躡手躡腳地摸到門邊。
嘭的一聲。
門被一腳踹開,二虎子高聲傲然地喊出俠史小說中主角大俠面對敵人時的那句:“兀那賊子,休得放肆!”
他想此刻要是來一陣及時風,吹落幾片葉子,從他眼前一掃而過,他再來個虎目怒睜,衣袂飄動,那畫面必然更有感覺。
只是當樹下那人轉過身時,那淡定的模樣擊碎了他所有接下來想法。
“咯…咯……”
二虎子怔怔失神,喉嚨發出一種有話說不出的怪響,手指鬆動不覺掃帚掉落在地,鼻子一時間忽覺酸楚至極,酸得他眼淚止不住地飆出。
他有些不敢相信,聲音顫抖的詢問道:“阿…阿來?”
小書來從頭到腳的打量他一遍,見他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改變的跡象,這才悠悠說道:“你要嚇唬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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