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輕甲帶刀的兵士列隊走來,軍容嚴整,背上都繡著“昭義”兩個字,刀柄上也刻著一個“昭”字,聶遠正左右躊躇,險些撞在了他們身上。
這一隊兵士走過,一陣陰雲飄到了頭頂,聶遠抬頭看向籠罩在高樓上的那片陰雲,看到三日前那個消瘦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樓頭。
陰雲飄過,那身影一瞬之間已經消失,聶遠的腳下卻已出現一隻同樣的梭鏢,鏢上有著一個紙團。
拆開紙團,上寫著“再往城西”四個字。
聶遠看過去那黑影站的酒樓,上寫“通天閣”三個大字,他將紙團收起,走進了那座十餘丈的高樓。
酒樓中坐滿了各式各樣的人,有人在店中三五成群,大碗喝酒,大聲吆喝,也有人成雙成對,或是形單影隻,在窗邊舉杯小酌。
小二見錦衣華服、揹負寶劍的聶遠走進店裡來,連忙上前招呼道:“喲這位公子,第一次來吧,來嚐嚐潞州城最好的……”聶遠也不答話,只是一抬手示意那小二不必過來,自顧自尋到樓梯,向樓上走去。
一直走到五樓,已無向上的階梯,聶遠緩緩踱步到窗邊,突然一躍而出,拔劍插在窗框上方,隨即右臂輕伸,拉住劍柄,一躍跳到了樓頂上,又反身將劍拔了出來收回鞘中。
站在了樓閣上,聶遠才聽見隱隱的樂曲聲縈繞在耳畔,他在傾斜的樓閣頂端向前走了幾步,樂聲愈發清晰,走過樓閣頂角,斜面那邊,一襲雪白的衣裙映入了眼簾,悠揚的簫聲正是從彼處傳來。
“閣下是……飲雪樓主?”聶遠試探著問道。
那女子背朝著聶遠,只留給他一襲雪白的衣裙。
簫聲戛然而止,那白影道:“嗯。”
“在下聶遠,冒昧相擾,閣下可曾見一個瘦高個子……”
“你不用找他了。”飲雪樓主打斷聶遠道。
“為什麼?”聶遠問。
“他在飲雪樓輕功排行第二,連我也沒有把握追上他。”飲雪樓主道。
聶遠沉默了片刻,終於問道:“閣下和寒鴉是什麼關係?”
“何出此言?”飲雪樓主問。
“如果在下當日沒有認錯,在那間破廟,閣下也是在寒鴉之後出現的。”
“我的事你不必問。”飲雪樓主不再答話,白裙一閃,從五層高樓上一躍而下,聶遠急忙跟了過去,一躍跳到三樓窗外,飲雪樓主卻早已消失在了層層樓閣之中。
聶遠站在三樓伸出的窗臺上,愣愣地看著飲雪樓主消失的方向。窗戶裡酒桌上喝酒的人目瞪口呆,看著站在窗臺上的聶遠。
高處不勝寒,微風之下,聶遠突然覺得耳邊一陣劍氣忽至,這劍氣不同於自己青霜劍的冰寒之氣、柴榮青冥劍的陰鬱之氣,而是如極北苦寒之地的烈風一般,劍未至,已讓人身如刀割。
聶遠倏然躍起,已跳到相鄰的窗臺上,凌厲如刀的劍氣撲面而過,聶遠原先站著的地方已經立上了一個頭戴斗笠、身披黑袍的男人,這男人的斗笠壓得很低,頭微微地低著,髒亂的頭髮在斗笠兩邊垂了下來。
這個男人身形瘦長,和扔給聶遠紙團的那人打扮殊無二致,不過手裡多了一把長劍。
“閣下是?”聶遠問道。
“拔劍!”那男人不理聶遠的問題,一聲怒喝,揚劍刺來,聶遠看出男人手中的劍並非名兵利器,但卻在那男人的手裡寒芒四射,銀光閃閃。
聶遠不敢怠慢,急忙拔劍出鞘,堪堪擋下了那男人勢如閃電的一劍,隨即出手還招。
在幾尺見方的一層木板上兩劍相交,劍氣如同一道道銀色閃電射在屋中,屋內眾人都看得呆了,紛紛放下了手中的酒碗。
二人各出了兩劍,聶遠未碰到那男人分毫,那男人卻已斬下了聶遠兩縷黑髮。
聶遠見勢不妙,一閃身進入屋內,兩個酒樓裡的護院各拿了一根齊眉短棍呼喝著趕了上來,兩棍齊齊劈來,聶遠憑空一躍,已貼著房梁閃過棍棒,從對面的窗戶翻了出去。
後面追趕的男人眼看棍棒劈來,也不閃躲,一劍劃了過去,眾人只見銀光一閃,兩根硬木棍已斷成四截,兩個漢子的頭巾也已在劍下落地,蓬亂的頭髮一下子散落下來。
兩個漢子的手都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他們摸著額頭上的一道血絲,知道那一道銀光之下,自己的命全在那男人手裡。
聶遠已經閃身在了窗臺外對面的一間酒樓窗臺上,那男人將要跟著躍出酒樓時,卻突然怔在了視窗前,緊接著他隨手從一旁桌上抄起一碗酒,那桌旁的酒客正要發怒,黑袍男人猛然轉頭,那酒客看了一眼男人斗笠下的臉,哆嗦著閃到了一邊。
男人端平了那碗酒,左手一甩扔到空中,緊接著又隨手橫起劍身,待那碗酒落下之時,橫劍一彈,那碗酒便平平的直飛了過去,聶遠順手一接,放在桌上,酒水仍在碗中轉動不止,卻無一滴灑出。
那男人隨後又是抓起一碗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