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眾人看著桌子上擺的餅,分明是餓極了,卻一個個都吞嚥著口水,不敢吃。
玉歲不餓,索性把餅遞給了旁邊一個珠圓玉潤的小丫頭。
昭月看著她一手一個餅,啃得歡快,突然就笑了,問:“你爹孃每日早上起來就在那邊出攤,你站在大門口都能看見,跟著哭什麼?”
這是街邊賣燒餅的那家的姑娘,叫李沅,來的時候說是因為自己喜歡,想學成了專門做給自己戴。
每日往街上一站就能看到自家的攤子,來的時候分明還是笑模樣的,昭月就一個轉頭的工夫,她也跟著哭嚎起來。
如今有了吃倒是不哭了。
李沅不好意思道:“我看她們都在哭,我突然也捨不得了。而且大家都苗條長得漂亮,我太胖了,怕進來了要減肥,以後不能每頓都吃三張餅了。”
聞言,眾人沒忍住,都低低笑了起來。
昭月也不想竟是這個原因,一時間無話可說。
最後哄道:“有的吃,一頓五張餅也有的吃。你可千萬不能瘦,那衣裳都是量好了的,瘦了穿著不就大了?再說了,她們漂亮難道你就不漂亮了?這是最有福氣的模樣。”
李沅嘴裡還嚼著餅,聞言,含糊不清道:“什麼衣裳?”
“晚上回去自己看去,都放在你們房裡了。”昭月直起身子,轉身和眾人面對面站定,道:“我叫昭月,大家的年紀都難說得清誰比誰大的,就姐姐妹妹連名帶姓地混著叫吧。我知道諸位是離了家捨不得,但也請姑娘們收斂些,要不然回頭驚動了官府,還以為我把你們怎麼了。”
昭月懶懶地靠在那,和眾人扯那些有的沒的。聊得久了,看大家都放鬆了,這才問道:“若是一年之後諸位在這裡做完了工,有沒有想留下來的人?”
誰料,屋中靜默半晌,突然有人問:“我們還可以走?”
昭月樂了:“那難不成我還能把你們扣在這?”
李沅仰著腦袋,問:“那我以後是不是還可以回家賣燒餅去?”
昭月敲了下她的額頭,道:“只要做夠一年,是去是留我才不管。等課上完了咱每日就當是過來做活兒的,晚上回家我也管不著。”
見眾人沉默,昭月愈發覺得詭異起來,試探道:“你們不會是覺得,來我這裡,就等同於要做一輩子工了吧?”
聞言,一個頗為瘦小的姑娘道:“先前我來時,家裡實在沒米下鍋了,您給了二兩銀子,叫我今日來,我還以為……”
昭月扶額,可算是知道這是哪裡出的問題了,隨後指著那姑娘道:“別亂想這有的沒的,至於那銀子……從你未來工錢裡扣!”
昭月坐下,撥弄著岸上的絲線,道:“這纏花是我姐姐教給我的,我第一次見她做也嚇了一跳,一堆線,一堆爛鐵絲,幾根破爛木頭,最後卻能做出一朵極好看的花來,當真是好生厲害。”
見眾人聽得入迷,昭月微微一笑,繼續道:“她說這個是什麼非物質文化遺産,就是要靠人一代一代把手藝傳下去的,不難做,卻要耐得住性子。會這個的人不多,不收銀子叫大家來上課,其實她想出來的,她想讓更多人學會這門手藝,不讓她失傳。”
昭月頓了頓,不動聲色地換了姿勢,好不容易才看到手上的字,清了清嗓子,故作若無其事道:“我知道你們來原本只是想找個營生讓自己有口飯吃,大家其實都跟這纏花一樣的,不管原先是什麼,都會變成很好看的花……所以,不要放棄自己,以後都跟著我幹!奔……奔向榮華富貴!”
說完最後一句,昭月終於忍不住捂著臉,耳朵紅透了。
寶玥這到底寫的是什麼東西?亂七八糟的,她怎麼想也覺得說不通。
還非要給她演一遍,說她必須得什麼一比一還原。
好不容易把這些亂七八糟的都從腦子裡丟擲去,昭月呼了口氣,一抬眼,卻見一個個的又紅了眼眶,似乎頗為感動。
昭月:“……?”
昭月想不明白,渾渾噩噩一天,好不容易跟寶玥見了面,跟寶玥說了這事兒,她反倒笑了:“要的就是這個感覺啊!”
昭月問:“什麼感覺?我只感覺怪怪的。”
“就是一種激勵人心的感覺!”昭月道,“人是需要被肯定的,你不用管臺詞有多羞恥,反正肯定頂用,這個詞,配上這種昂揚向上的語氣,有助於調動工作積極性,大家會更好學、更努力一點!等著瞧吧!”
說完,便大笑起來。
昭月不動聲色地往後靠了靠,總覺得……像是在給人下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