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 “你似乎比上次還要狼狽……
冰涼黏膩的觸感令池殊的指尖打了個哆嗦。
血液在他的眼皮上抹開, 洇濕他的睫毛,粘稠,濕滑, 像野獸帶倒刺的舌頭舔過他的面板,池殊做了個深呼吸, 放下手,緩緩睜開了眼。
一切都沐浴在血光之中。
他的視野徹底被鮮紅暈染, 周遭的事物扭曲成大片怪誕的色塊, 它們像融化的血漿一樣溶在一起, 肆意流淌。
他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
強烈的眩暈感襲來,池殊的身形晃了晃,下意識地去扶身邊的東西, 卻觸上了冰冷柔軟的機械——它們已然離他很近——沒有溫度的血肉在他的指腹下起伏, 青年垂著眼, 艱難地喘了口氣。
池殊的視線不斷渙散又聚焦, 冷汗已然沾濕了他額前的發絲,染血的睫毛微微顫抖, 彷彿折斷羽翼,不堪重負。
猩紅彌漫, 那些巨大的色塊仍在不斷地向他逼近, 空氣中帶著血的氣味, 黏膩,沉重, 吸進肺葉裡, 墜得他幾近窒息。
有什麼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變化。在他無法看到的地方,沉沉的血色像無數怪物龐大的影子,壓在青年的身上, 沉默地覬覦,窺伺。
池殊突然看到了一個電梯。
天花板消失了,那座電梯從很高很高的穹頂之上降下來,藤蔓般的血肉纏繞著圓柱形的玻璃箱體,中央是一個暗紅色的臺面,正對著他的門敞開著,發出無聲的邀請。
他的大腦像被狠狠攪動,疼痛,暈眩,他甚至聽見了不真切的囈語,來自周圍那些血紅的機械。
它們在說話。
他早已經無法分清現實和幻覺。
池殊一手按著隱隱發疼的眼睛,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電梯走去。
他幾乎是踉蹌地將自己的身體摔了進去,脊背沿著冷硬的玻璃滑下來,指尖穿入發絲,脫力的掌心壓著不住顫抖的眼球,彷彿那裡埋著不安定的種子,即將破土而出。
血液在睫毛上幹結,眼瞼幹澀而黏膩,帶來火燎似的刺疼。
池殊身軀一沉,電梯開始往上走。
他坐在透明的電梯廂中,汗濕的發絲貼著臉側,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底下愈來愈遠的猩紅血肉。觸手在拉著電梯上升,不知要去往哪裡。
池殊將後腦勺磕在玻璃上,仰著臉,闔眸喘息,汗水滑過青年蒼白骨感的下頜。
他從揹包裡拿出了僅剩的那一瓶水,用屈起的指節艱難地抵開瓶蓋,指尖不受控制地哆嗦,打滑了好幾次,池殊才終於堪堪將蓋子擰開。
喉結滾動,微涼的水流順下口腔滑入喉管,幾滴沿著青年的唇角滑落,喝了幾口後,池殊將瓶子放到一邊,閉著眼睛緩了半晌,給掌心倒了點水,一點點揉去眼皮上的血。
做完這一切,彷彿被抽去了全身力氣似的,池殊將身體完全靠在冷硬的內壁上,閉著眼喘勻氣息,一道血漬安靜地凝結在眼尾。
電梯停了。
他抓著扶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視野模糊扭曲,池殊撐著冰冷的牆壁,艱難地往前挪動,指尖在牆面上留下一串斷斷續續的血漬。
周遭靜得可怕,只餘下他微弱的呼吸聲,池殊的視線穿過額前汗濕的發絲,一寸寸地往上移去。
在他的前方,懸浮著一道龐大的、猩紅的影子。
它的表面布滿深淺不一的皺褶,它們收縮、蠕動,就像蟲洞呼吸的內壁,血肉構築的宇宙。
那是一個大腦,只剩下了半邊,中間的腦梁被截斷。在它的下方,長滿了一條條暗紅色的觸須,漂浮著,像一隻巨大的水母。
系統不真切的提示音在他的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