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樣的響動突然自另一頭的角落傳來。
池殊心口一跳,朝那走了過去。
一道蜷縮的人影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穿著骯髒的校服,頭埋進膝蓋,如同一隻破舊的口袋,幾乎要與身後的影子融為一體。
池殊沒有刻意放輕腳步,對方很快聽見了聲音,猛地抬起了頭。
昏暗的視野裡,林洛看到一道高挑的身影朝他走近。
青年的半邊臉被窗戶的光映得瑩白透亮,茶色虹膜顯出瑰麗而清冽的色澤,另一邊則淹在陰影裡,低垂的睫羽洇深眼底的青黑,在蒼白的膚色上猶為明顯。
那人的面容陌生又熟悉,他反應了半晌,才記起對方是自己的同學。
“……你怎麼來了?”林洛開口,聲音異常沙啞。
注意到對方警惕的視線,池殊在距他三四步的地方蹲下身來,微垂視線掃過男生烏青的眼角與紅腫的臉頰,唇角綻出個溫淺的笑。
“不是你給我打電話了麼?”他說,“來救你去考場。”
他這麼一說,林洛才想起確實有這麼回事,劉海下的視線一寸寸掃過池殊的臉龐,後者仍由他打量,彎起的眼眸給人種溫柔的錯覺,最後還是林洛先不自在地挪開了眼。
池殊:“能站起來嗎?”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一瘸一拐地跟上青年的腳步。
池殊站在門前,就在林洛以為他會直接開門的時候,對方卻不知從哪摸出一根金屬絲,低頭,開始專注地撬鎖。
他逆著光,纖長白皙的手指動作著,光暈沾上青年的發絲和低垂的長睫,如同欲落不落的水珠,周遭是飛舞的光塵,使他的面龐顯出一種油畫的質感。
林洛:“……”
他沒並未質疑對方沒有開鎖是如何進來的,彷彿對這一切已然習慣,只是安靜地注視著他的動作。
幾分鐘後,鎖芯跳動,門被撬開,池殊擰動把手,側頭揚了下下巴:“走吧。”
池殊走在前面,林洛低著頭,跟在落後他半步的位置。
此刻的校園過分安靜了,從體育館經過操場的這段路上,他們沒看到半個人影,甚至連一絲一毫人聲也聽不見,只有風聲與樹葉顫動的聲音。
斜到一側的太陽將他們兩人的影子打在塑膠跑道上,黯淡得幾乎快要消散。
突然,池殊的手被死死抓住,對方力道大到令他骨頭生疼。黏糊糊的血沾上他的手腕。
林洛面色煞白地盯著他,音線因恐懼而顫抖:“你看後面……”
池殊回過頭去。
一團龐大的陰影正朝他們移動。
來自體育館的方向,輪廓扭曲成黑紅的色塊,黑洞洞的門前,它的模樣逐漸變得清晰。
那是一隻巨大的鬼頭。
足有兩米多高,蠟白的面板上布滿褶皺,兩只空洞漆黑的雙眼正流著血,嘴巴一張一合,猩紅的牙齒發出咯咯的碰撞聲響,斷裂的脖頸下方生出密密麻麻紅色的觸角,飛速地向他們爬來。
池殊瞳孔微縮,反手拽住林洛的手,轉頭就跑。
鬼頭一開始離他們有半個操場的距離,當兩人跑過行政樓的時候,距離已經縮短了近一半。
牙齒的碰撞聲與觸角蠕動的窸窣聲愈加清晰,陰冷的風吹來,令汗濕的脊背一陣陣地發冷。
主道的樹影搖曳顫抖,像一隻只舞動的鬼爪,他們奔跑在嶙峋的骨指間,眼前晃動的光圈光怪陸離,劇烈跳動的心髒泵送著血液,鼓膜嗡鳴,如同一萬只蟬在囈語。
池殊忽地感到自己抓著的手很冷,像一塊冰,幹燥,僵硬,沒有汗,他轉過頭,看到林洛慘白熟悉的面容,心底鬆了口氣。
他們沖上了通往教學樓的樓梯。
鬼頭的嘴裡發出怪異的嘶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