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杜家,阮大力還是不大放心,他想了想,去供銷社稱了十顆大白兔奶糖,花了身上僅剩的錢票。
攤下來,一顆奶糖就得幾分錢,可真金貴,鼻邊飄蕩著奶糖的濃鬱奶香,阮大力吸了吸鼻子,狠狠心揣進兜裡。
正是中午,肚子發出咕嚕的抗議聲,他取出阮母早上預備好的幹糧,一張白麵餅子,吭哧吃得香甜。
吃過一頓簡單的午餐,時間仍有點早,左右無事,他溜達著到了招待所。
此時的招待所早已人滿為患,他到的時候,知青和那兩個鄉下人正坐在一樓的打聽,面色焦躁,不甚愉悅。
“怎麼了這是?”想起老爹的身份,阮大力還是主動上前詢問。
”大力哥。”梁書生起身,為難道,“招待所房子不大夠。”
“不大夠?”阮大力納罕,“有那麼多人嗎?”
“可不是,我才知道,原來整座縣裡有這麼多的知青。”語氣隱隱有埋怨,顯然是覺得知青佔用了他們的位置。
阮大力回想了下,一般一個村子裡基本就七八個知青,最多也就十來個,平常不覺得有什麼,可十幾個村子湊到一起,立馬看出知青的數量之多。
不過嘛,這事跟他也沒什麼關系,慶幸爸媽聰明,將妹妹送到了杜表姐家的同時,不免安慰幾句,“也就這幾天,擠一擠就是了。”
梁書生卻很難接受這番勸慰。
的確,招待所房子不少,擠一擠總能住下,可重點也就在擠一擠。
要知道,他們可是都要參加高考的,要是晚上休息不好,影響白天的高考,那就虧大了。
“不行,我得想辦法找一戶人家借住。”梁書生嘀咕著,急匆匆往外走,阮大力想攔都沒攔住。
正猶豫要不要追上去,身後有人說道,“大力哥,由他去吧。”
“你不擔心嘛?”見是村裡另一個來參加高考的錢洪宇,他奇怪問,“你不擔心嗎?”
“我?”錢洪宇自嘲,“我就是來湊個數,考給我家裡人看看,壓根沒想過考上大學,就不費那個勁了。”
阮大力恍然,又去安慰了幾個知青一番,得到一連串的唉聲嘆氣,眼見就要有人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他連忙腳下抹油溜了。
天可憐見,他在縣裡可不認識什麼人,去哪裡給他們找人家借住。
這年頭,不是真熟悉且信任的人,可不敢讓人住到家裡去,否則丟了少了什麼都是說不清的事。
離了招待所,估摸著杜家吃過午飯,他這才再次上門。
“姐。”他不好意思笑笑,“恬恬不舒服,我不大放心,過來看看,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我今天正好輪休,一天都閑著,不礙事。”杜表姐倒了杯水問,“吃過了嗎,要我說,你剛才就應該留下來,再缺也不缺你這一口。”
杜表姐見他做事如此周到,對待妹妹也誠心,不由生出幾分羨慕來,只有嫁人了,才知道有個靠譜的孃家有多麼重要,起碼跟夫家人吵架了,還能有個地方去,如她孃家那般,真要回去了,只有往外推的,哪裡還能指望給自己撐腰。
阮大力憨憨笑笑,不應話,掏出買的奶糖,“姐,我買了幾顆奶糖,你給孩子分點兒。”
杜表姐見只有十顆,心下了然,又是嘆息,又是贊賞,城裡還好,只要有城鎮戶口總能領一份口糧,不算吃白飯,鄉下的女孩子就可憐了,如阮家這般願意花大錢供女兒高考的,即便縣裡也不多見。
“我家那個最近牙口不好,可吃不得糖,你給恬恬吃就行。”
阮大力沒依,愣是分了五顆出去,將剩下的放在妹妹床頭,這才真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