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看看手錶,耽誤這麼長時間,早已過了下班的點,只他是個負責任的性子,既然局長喊他處理,他就想著在一旁看完,後面跟局長也有個交代,至於老林,他不插手不就行了。
誰知老林就跟吃了炮仗一樣,一個勁地趕人。
跟一把子幹勁的老林不一樣,對方殷勤幾個月才討來高考負責人的位子,而自己凡事不願意出頭,領導吩咐了工作就幹,不吩咐也懶得自己爭取,
算了,與吵架鬥心眼的勁兒,還不如好好做著休息會,多看幾頁書,老李安慰著自己,也不好惹他,鬱悶地走遠,去大廳等事情結束。
而這位林主任,將李主任和兩個幹事都攆走,臉上霎時陰沉起來。
秋雯看得有些害怕,卻仍是壯著膽子爭取,“林,林主任,剛才李主任已經給我查過一遍了,分數沒有問題,具體什麼情況勞煩您查一下,別是弄錯了。”這時候,她心中其實已經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有什麼好查的,你成績再好,沒有學校願意錄取都白瞎,”,林主任老奸巨猾,當即先下手為強,“對了,你是不是家庭背景有什麼問題?”
秋雯一窒,頓時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她家庭條件確實有點問題,她媽孃家那邊被打成了黑五類,連帶著她家都跟著受了不少牽連,下鄉後都夾著尾巴做人,此刻難免氣虛。
還是邊上的男知青覺得不大對勁,問道,“不是說這次高考只看成績,不論成分嗎?”
“對啊。”秋雯緩過神,懷疑的眼神看向林主任。
“你們知道什麼,上面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哪裡有你們置喙的餘地。”林主任試圖以上級領導的威風威嚇住他們。
奈何在回城與上大學的刺激面前,秋雯膽子格外壯實,當即反駁道,“剛才那位林主任可也沒說這些,你別是糊弄我們呢吧。”
秋雯此時都懷疑這位林主任知道工作出錯,不願意承認,才這般胡攪蠻纏的了。
“你們,你們,真是胡攪蠻纏,快點給我走,不然我報警了,要知道,擾亂秩序,可是能把你們抓走的。”含糊不過去,林主任開始威脅。
秋雯還欲要跟他講道理,卻被兩個男知青使眼色,一瞬間,她心領神會。
隨即,三人裝作被訓斥過後蔫蔫的模樣,就要離開。
見此,林主任面上露出一絲得逞的奸笑,同時在心內慶幸,賺點外快可真不容易,若真被揭穿,錢得退回去不說,說不得工作都不保。
這可不行,眼看著教育越來越受重視,他這個教學主任眼看著大有可為,要是倒在黎明前夕,他得嘔死。
如此想著,他暗暗揣度收錢的那幾戶,決定開學前的這段時間可要盯好了,不能出任何意外。
熟料,外面忽然傳來了驚叫聲,他心裡一顫,慌忙趕出去,卻見是方才的女知青飛快奔向樓上的身影,至於兩個男知青,則手牽著手,將樓梯堵了個嚴實。
唰的一下熱汗從額頭淌落,他往常肥胖笨拙的身影在此刻竟然顯出了巨大的潛力,一個猛撲竟然硬生生撞開攔截,死命追了上去。
然而,已經遲了,面對局長嚴肅的面容,他心內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隨著秋雯繪聲繪色的講述,阮柔幾個聽眾跟著提心吊膽,連帶夜晚的寒冷都去了幾分。
來到村委會辦公室,阮父取出介紹信,認真填好外出理由,緊接著,又開了一份戶籍證明,蓋上村委會的公章,轉而交給秋雯。
“多謝村支書。”秋雯喜極而泣,有了這些,明天就能按照教育局長所說的,拿回自己的成績和大學錄取通知書。
“好了,東西收好,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有人主持公道就好。”阮父免不得安慰幾句。
“嗯。”秋雯重重點頭,將兩張輕飄飄的紙小心護在懷中,感謝連連。
趁著人離開,阮柔悄悄趕上前,在她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對方詫異一會,只猶豫著點點頭。
等人離開,阮柔跟著阮父往回走,阮父忍不住感慨,“唉,也是可憐,也虧了你運氣好,不然咱們還不知道。”
“爸,恐怕不是運氣,”阮柔看得很現實,“那些調換錄取通知書的人肯定調查過他們的身份,知道他們無依無靠才敢如此。”
像是她,本地人、又在縣城補習過,親爸更是村支書,雖然沒什麼權利,可打聽些訊息總比一般人方便。
又如其他兩個拿到錄取通知書的知青,考上的大學不算好,且到底是城裡人,有些根基,也不敢動手腳。
唯獨在面對秋雯這樣,成分上有些欠缺,家庭條件不怎麼好的,才敢下狠手,俗稱欺軟怕硬。
“唉,不管那些,能追回成績就不錯了。”阮父倒是知道更多,世間不平事太多,他們可管不了許多。
“對了,你剛才跟秋知青說什麼了?”
“沒什麼。”阮柔遮掩,沒敢說真話,其實她剛才是勸秋雯去報警,將這事真正地暴露出來,否則,教育局內部將事情暗地裡處理了,秋雯是得到了遲來的正義,可其他如秋雯這般被偷走成績的,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被偷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