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侯當然不肯背這樣的罪過,可又沒有其他理由,只得默預設了。
三公子是個大約二十的年輕人,滿面書生氣,“爹孃,罪狀上那些可是真的,聖人言......”
“行了,沒事看你的書去。”昌平侯府不耐呵斥,只覺眼前這個兒子無比廢物。
庶出的二公子看著自己一向嫉妒的三弟被訓斥,卻絲毫高興不起來,無他,若沒了侯府,他絕對是其中最慘的那一個,其他人起碼有親朋可以投奔,而他的姨娘連個孃家都沒有,真是去無可去。
想到這裡,忍不住悲從中來,哀嚎著道,“爹,你好好想想,到底得罪了誰,該賠罪賠罪。”
昌平侯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來自己到底得罪了誰,他在家中橫,在外卻很有眼色,只跟著自己的狐朋狗友在外尋花問柳,並不輕易得罪人,近些日子更是沒有與人起過爭執,只得訥訥,“我想不起來啊。”
其他幾人氣結,看向昌平侯的眼神皆是恨鐵不成鋼。
昌平侯哪受得了兒女這麼看待自己,當即氣惱狡辯,“也不一定是我,說不定是你們在外得罪人了呢,還有秦氏你,在外囂張,說不得就是你壞事。”
想不出原因,也沒有解決辦法,一家子人竟就這麼互相推諉指責起來,連往日裡芝麻綠豆大的事都扯出來,現場簡直一團糟。
早有機靈的下人見機不妙,想趁著官府的人上門前,盡快找了門路離開,還有膽大的,去偷了賣身契,趁昌平侯府無暇顧及,花大錢去官府消除奴籍,回來捲了錢財就跑的,總之亂象叢生。
一連幾日過去,只聽得朝堂上的風聲愈演愈烈,聖上已經派了專人來查,只待證據齊全,就可能上門抓人抄家,再多的謾罵指責都抵不過對進監牢的害怕。
為著以後著想,昌平侯和秦氏終於止了爭吵,一致決定先藏起些錢財,好為日後做準備,主要是爭吵誰的過錯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只是託付誰又成了問題,信不過的害怕人傢俬吞,信得過的人家實在難找。
最後,阮母決定委託自己的孃家,阮父則想著借女兒未來夫家,也即平國公府的勢力。
孰料,不等阮父收拾錢財送上門託管,結果平國公府就上門了,不為別的,卻是為了退親。
陸文珠臉色蒼白得嚇人,看向平國公府來人,卻沒有見到未婚夫婿的身影,不由得身形顫抖,幾乎搖搖欲墜,還是陸文蘭攙扶了一把,才勉強穩住。
來人是平國公府夫人,帶著當初上門提親的媒婆,庚帖以及當初許的定親信物等等,再不複之前的和善。
其實之前他們四處求人,也曾去過平國公府,那時他們說的好聽,只說一定會幫忙打聽,說不定有什麼誤會之類的,卻不料,短短時日,風向就變了。
秦氏臉色不大好看,幾乎用質問的語氣,“你們這是來做什麼?”
平國公府夫人絲毫不在意她的冷臉,皮笑肉不笑地回,“我們平國公府一向老實,不敢與你們這樣最大惡極的人家結親,還是痛快點,直接退親吧,也別做無謂的掙紮,鬧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不提自己,平國公府就是女兒最大的希望,秦氏哪裡願意,當即醒悟過來,陪著笑臉,“說的哪裡話,我知道你們擔心受到牽連,都說罪不及外嫁女,不若將兩人的婚事先辦了,就當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
平國公府夫人似是聽見了什麼極其可笑的笑話一般,咯咯亂笑起來,“看來你們現在還沒有弄清楚形勢,難怪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也怪我當初眼瞎,調了你們這樣的人家,連累我兒名聲。”
秦氏聽得雲裡霧裡,不明所以,陸文珠終於緩過神來,哆哆嗦嗦問,“夫人,這是您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雖是未婚夫妻,沒有過逾越的行為,但陸文珠一直以為他們郎有情妾有意,不止是為了兩家家世門第之故,難道竟一直是她妄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難道有什麼區別。”平國公府夫人壓根不接話茬,這樣的事她來做對外也好說,只說不忍心兒子受牽連,但若兒子出面,指不定得背一個薄情寡義的名聲。
陸文珠再也支撐不住,直直仰倒在丫鬟和陸文蘭身上。
平國公府夫人眼中譏嘲一閃而過,半強迫半威脅,取回當初定親的東西,轉而將昌平侯府的東西原樣退回。
或許是順利退婚,平國公府夫人難得生出一絲憐憫,“今日兩人婚事一筆勾銷,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還請好自為之。放心,若昌平侯府之事有轉機,我平國公府也並非無情之人,定會美言幾句。”
秦氏臉色乍青乍白,終究忍下羞辱,問,“你知道是誰要這麼對我們。”不是問話,而是篤定。
平國公府夫人不言,“做人還是低調老實點好,不要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們平國公府也不是非要如此,只是不想受到牽連,無奈之舉,還請不要記恨,”
做都做了,以日後昌平侯府的下場,即便怨恨又能對平國公府做什麼,不過場面話而已。
昌平侯和秦氏都沒再搭理平國公府的人,平國公府夫人頗為知情識趣,臨走之前還留下一句話,“若真到了那時候,我們也會盡量幫一幫的,這點還請放心。”
那時候指的什麼,兩邊心知肚明,如他們這般的勳貴,只要不是造反的謀逆大罪,基本不會被處死,但也跑不掉流放抄家的結局,平國公府夫人的意思就是那時候會幫助一二。
但此刻的昌平侯和秦氏哪裡聽得見這種喪氣話,幾乎是趕一般將人轟了出去,大門轟隆一聲關上,屋內的人都癱軟在座位上,再提不起一點勁兒。
昌平侯坐在上首,糊塗了一輩子的腦袋如同被灌了一桶涼水,難得清醒起來。
他是昌平侯,此番定然跑不掉,秦氏作為侯夫人估計也是一樣,兩個兒子也是如此,但他還有五個女兒,剛才秦氏有一句話說的對,罪不及出嫁女,只要在聖上處理前,將幾個女兒嫁出去,即便以後日子難過,也不至於跟著他們流放或者被充入賤籍。
想到這裡,癱軟的身軀忽然來了點力氣,他看向秦氏,“原本只有文珠一個定了親,但現在也被退親,如今五個女兒都沒有定人家,你這幾天多聯系幾家,找人品可靠信得過的,如願意結親,家裡剩下的錢都當做陪嫁吧。”反正不給女兒做嫁妝也早晚保不住,給了女兒,說不得他們落難,女兒能幫襯一把呢。
秦氏聞言,依舊沒什麼反應,陸文珠卻極其抗拒,此番境地,被平國公府退親,她還能找到什麼樣的人家。
至於陸文蘭幾個則是眼神驟然亮起,似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