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阮母應著坐在床邊,摸摸她的額頭,“怎麼突然就病了?”
阮柔搖頭,並沒說實話,“不知道,那天突然就倒下了,怕是有什麼病,老蔡頭也看不出來。”
阮母沉默,“是你讓五丫來喚我們的?”
阮柔當然搖頭,“沒有啊,五丫,你怎麼去喊阿公阿婆了,難怪早上不見人影。”
阮母一時間竟瞧不出真假,低垂著眉眼,她問,“親家是怎麼說的。”
阮柔苦笑,“這幾天都開始給我燉蛋羹了,怕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你來了也好,兩個孩子我也想請你們幫忙照顧下。”
“說的什麼話,”阮母皺眉,“你還這麼年輕,不過病了一場,過幾日不就好了。”
“這幾天總覺得沒勁,也吃不下去飯,就怕我一時去了,什麼都來不及交代。”
阮母默不吭聲,對這個女兒,她是有些愧疚的,可惜,愧疚不值錢,前兩年女兒守寡守夠了,說想要回家再嫁,她跟老頭子商量過後,給拒了。
那時候她是怎麼想的來著,田家的日子不差,又有一雙兒女,留下來以後的日子都不愁了,回去再嫁還能嫁什麼樣的人家,倒不如守著,還能掙個好名聲。
只沒想到,女兒這麼快就不行了,這世道,一個個年紀輕輕怎麼就要去了。
她再看看一旁的外孫女,母女倆長得有些像,俱是瓜子臉、柳葉眉,便是此時瘦削的臉都如出一轍。
也還小呢,她想。
“五丫說想送你去鎮上看看大夫,你怎麼想的。”
“能去自然最好,能活著誰想死呢。”阮柔冷笑,隨即苦澀道,“不過我看也不大可能了,平白浪費錢。”
祖孫三代一齊陷入沉默。
良久,阮母發出一聲嘆息,“唉。”沒錢逼死人啊。
五丫也不知聽沒聽懂,當即撲通一聲,竟是再次跪了下來,“阿婆,求求您了,就救救娘吧,娘要是沒了,五丫就沒娘了。”
阮母條件反射,先是往外面看了一眼,方才將人拎起來,“行了,你娘也是我的女兒,能做的我都會做。”
至於什麼是能做的,她沒說,阮柔卻也猜得出來,出力可以,不能出錢。
“娘,你去幫我說說吧,治得起我就治,治不起我就死心了。”最後,阮柔扔下這麼一句話。
阮母又是沉默好久,道,“好,我去說。你告訴我,身上還有多少銀子。”
阮柔示意五丫去拿小存錢罐。
五丫蹬蹬跑到位置,蹲下動作一番,又蹬蹬跑回來。
她遞給阮柔,阮柔又轉手給了阮母。
阮母沒顧忌,開啟一看,臉色愈發難看,“怎麼就這麼點。”
“家裡也沒個進項,能有這麼多還是因為我沒怎麼花過。”
時下,鄉下主要靠宗族治理,一個宗族,便是一大家子,長為尊、幼為卑,自上而下,一個宗族便是一套完整的秩序。
秩序自然維護上頭的利益,故而分家基本也只在家中老人去世後,也就是說,田老頭田老太只要還在,田家就別想分家,否則定然要被外面指著鼻子大罵不孝。
雖然不會分家,可基本上,每家的小家裡,能賺錢的總會自己想辦法攢點錢,用於小家的一些日常支出以及人情往來,因為錢不多,大家長們通常都會睜隻眼閉隻眼,不多幹涉。
而女婿至今已經離開六年,也就是說幾乎沒有收益六年,還剩下這些,客觀來講,還算不錯,可真要用到錢,壓根沒什麼用。
田家肯定不願意給女兒看病,否則剛才也不必要瞞著自己,至於自家出錢,阮母壓根沒想過,因為根本不可能,又不是多有錢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