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父無奈,實在沒有其他人可借,只得到書院開口。
韓張氏冷眼看著,心中為自己和一雙兒女打算的念想越發強烈,若韓嘉能中自然最好,若不能,這筆債還是要家裡來還,她自己無所謂,但女兒嫁妝要錢,兒子讀書、將來娶妻生子都要錢,指望不上韓父,就只能自己努力。
事實上,書院夫子們的錢也不好借,雖說都是秀才,可自古有窮秀才一說,在人才濟濟的省城,秀才不過勉強在溫飽線以上,多是跟韓家以及阮家這般,家中有些許存款但有限的人家,且因著秀才的兒子都要讀書科舉的潛規則,讀書的花銷高昂,日常生活反而捉襟見肘。
韓父只好意思向自己交好的幾位夫子開口,每位夫子借了二兩,三人一共借了六兩,勉強夠韓嘉趕考的費用,只這筆錢約定好了一年內要還上。
借錢回來的那天傍晚,韓父的精神氣意外萎靡,彷彿消耗了所有的精力,唯留一具空殼。
他將之前攏共借來的九兩銀子交給韓張氏,叮囑她小心收好,隨即朝著韓嘉道,“趕考的錢準備好了,我們做爹孃的也就只能到這兒,剩下的還要你自己努力。”
“爹,我會努力的,辛苦你和娘了。”
韓嘉剛表示感動,就聽韓父繼續道,“借來的錢是要還的,若這次你還中不了,家中不一定能繼續支援你全身心讀書。”
韓嘉一怔,木然點頭,再沒了方才的喜悅,只餘沉重的壓力負擔在肩背上,彷彿隨時都會被壓垮。
銀錢的事解決,科舉壓力在前,韓嘉不敢不努力,幾乎是日以繼夜在讀書,且家中再沒了煩惱打斷,苦讀無人打擾,進展卻遠不如之前。
一來,雖然趕考的銀錢湊齊,但韓嘉手頭沒錢,遇到想要拓展的時候,沒錢買書,只能詢問韓父,但韓父自己也只是個秀才,見解遠不如那些出書的大家,自然進步有限。
二來,就是連番變故下承受了過大的壓力,此次考中,前途光明,若考不中,未來的日子簡直不敢想象,他可是見過一些家境貧寒的同窗,一遍給書肆抄書等謀生一邊讀書的,可謂辛苦。
兩者加持之下,結果自然不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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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同樣備考的阮家,阮小弟就可謂輕松享受了。
他年紀尚小,家中阮父阮母以及書院夫子都沒給太大的壓力,只說下場一試,多積累點經驗,二來,有阮柔這個姐姐在一旁關懷備至,見人讀書辛苦,隔三差五殺只雞、割斤肉回來,說是補補,其實一家都吃得滿足,阮小弟眼中懷疑這是大姐拿自己做改善夥食的藉口。
吃喝上都如此大方,更別提其他,阮小弟需要的書,都二話不說給買回來。
當然,因此回孃家後,自打陪著阮小弟去了一趟書店,阮柔就徹底迷上了話本,什麼才子佳人的風月故事、女俠劫富濟貧的遊俠故事,都能看得津津有味,還招致阮父好一通教訓,稱她是玩物喪志,被阮柔給堵了回去。
理由也很正當,她一個女子,如今能掙錢,偶爾做做家務,看點話本打發下無聊的時間已經是她礙於時代的循規蹈矩了,否則,不說什麼周遊世界、起碼從商做生意是沒問題的。
阮父一想也是,他是把女兒當兒子教訓了,可女子又不能考科舉,讀不讀書也不好強迫,就連阮母都笑言他在書院習慣了教訓學生,到家都改不了習慣。
幾次下來,阮父索性眼不見為淨,只對待兒子越發嚴格。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眼看就快到院試的時間。
院試又稱為秀才試,比之前面的童生試可要受重視得多,且秀才試不能在原籍考,所以才需要準備趕考的費用。
提前半個月,趕考的學子就得開始準備出發。
有錢的自家配上馬車下人,沒錢的找個商隊跟隊,一時間,天下無數讀書人背上行囊,奔赴院試目的地。
阮小弟的隊伍是阮父找人打聽,約上幾個同樣趕考的同窗,又尋了合適的商隊護送,阮父陪同,兩人一齊上路。
其實阮柔還生過自家買一輛馬車自己趕考的念頭,可惜被阮父打斷,一來自己上路沒有大戶人家的家丁護衛,很容易出事故或者意外,若為此耽誤了趕考就不劃算了,二來,趕考的氛圍得有吧,人多了阮小弟壓力大,若因此影響了發揮就不好了。
阮父振振有詞,阮柔只得放棄,可惜她來這個世界許久,除去鄰近省城的阮氏族地,還未去過其他地方呢。
阮父和阮小弟出發的那一天,阮母將行李一一打包好,遞給商隊牛車上的阮父和阮小弟,一句句叮囑,“盤纏都準備好了,頭幾日先將做熟的吃了,省得路上壞掉,吃完熟食,再吃其他炒麵幹糧,記得配上熱水,不然噎嗓子。”
頓了頓,她繼續,“油布雨傘行李裡都有,遇不上最好,若是遇上,千萬別濕了行李,能帶進考場的東西都準備了兩份,千萬看顧好了,若到省城有所損壞,不要吝惜銀錢,一定要先補上......”
叮囑聲中,阮柔幾乎望紅了眼,眼饞的,等下一次,她一定也要找機會出去玩玩。
此時的阮柔沒想到的是,機會來得那麼快且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