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她怒吼,“錢利仁,你憑什麼不同意,你這些年什麼樣你自己不知道嗎,上對父母,中對妻子兄弟、朋友公司,下對女兒,錢利仁,你對得起誰啊?”
“我對得起你!”錢利仁同樣不服氣,“段子萱,我是為了誰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你怎麼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我是對不起爸媽,對不起欣欣,可你敢說,我真的對不起你嗎?”
段子萱便也沉默了,兩人心中都清楚,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可到底是為什麼呢,段子萱不明白。
“原來你不知道啊,這都是阮家的報複啊?”錢利仁苦笑,“當初你選擇跟我在一起,不就該做好準備嗎?”
段子萱震驚有之,驚訝有之,卻唯獨沒有憤怒,是啊,她何嘗不清楚呢。
她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時候的她剛進入大學,滿心憧憬著未來、以及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
愛情確實有了,北通市有名的錢氏集團繼承人錢利仁對她展開了熱烈的追求,郎才女貌,唯一的遺憾就是對方有一個世家聯姻的未婚妻。
錢利仁當時的解釋是,聯姻不過父母之命,根本沒有任何情誼,她相信,但也不願意在對方有未婚妻的情況下與之交往,所以並沒接受,還是等到後來,錢利仁一力退婚,她才同意在一起,她有錯嗎。段子萱自己如今也講不清了。
如今,對方說是阮家報複,她並不為此生氣,她才明白,原來自己其實是有愧的啊。
只是,想到對方如今的風光,她又想,何必呢,何必為了幾十年前的一樁往事,苦苦記到今日,她難道不累嗎?
累不累的,阮柔表示,自己還真不累,有錢有閑,看看錢利仁的笑話,報複也不過隨手的事,根本沒影響自己的生活。
但段子萱和錢利仁不知道啊。
不管兩人如何想,如何爭吵,錢利仁都要咬死了不願意離婚,道理很簡單,段子萱是他如今僅有的了,所以哪怕彼此再怨懟,也合該在一起,此生此世,至於若有後世,兩人或許還是不見的好。
從相愛到怨懟,歷經幾十年,兩人的聯系早已深到分不清、辨不明瞭。
錢利仁不願意,段子萱這婚還真就離不了,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即便鬧上了法庭,有龐大的債務在,她不願意接受債務,就只能繼續這段婚姻,否則,這婚即便離了又有何意義呢。
好在哪怕欠債,有法律在,還不上,也沒有叫人去死的道理,所以,錢利仁和段子萱還是磕磕絆絆繼續下午了。
公司破産,錢利仁最後到底選擇了破産結算,最後留給他的,唯有滿身的債務。
在即將五十歲的前夕,龐大的債務壓力下,錢利仁到底選擇了學會低頭,靠著二十年經營公司的過往,勉強找到一份待遇還不錯的工作,而居家多年的段子萱,也鼓起勇氣再次走出家門尋找工作。
兩人每個月辛辛苦苦打工掙來的一點收入,除去保證基本的生存外,幾乎全填了債務的窟窿。
一年又一年,一日又一日,平淡而無望,錢利仁和段子萱這一段無比相愛過的戀人,到底在無盡的悔恨和遺憾中,度過了漫漫幾十年。
甚至到了最後,他們都開始疑惑,原來,人的一生竟有這般漫長嗎?
又是十五年過去,段子萱的身體首先撐不住,實際上,這些年她也從沒用心保養過自己的身體,與她而言,死活著或者,已然沒什麼區別。
她死得很是痛快,一日清晨頭朝下栽倒,搶救一天後,就沒了氣息,獨留錢利仁漠然守在手術室外,看見那一席白布遮蓋的身形,也沒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活著太難,死去是一件幸運的事了。
之後,錢利仁又熬了五年,熬到滿頭白發、面容滄桑,躺倒在病床上,他終於敢徹底回憶一次往昔,原來這輩子,他誰也沒對得起過。
只是,閉眼前,他還有一句對不起要說。
此時的阮柔,也是一位老太太了,但她心情舒暢、情緒平和,即便老了,也是一位利索的小老太太,前幾天還學著去跳傘了呢,收到錢利仁要求見最後一面的請求,她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拒絕。
有什麼話,就下去跟原主說吧,自己又不是當事人,不管道歉還是指責,都沒有絲毫意義。
錢利仁在等待中,徹底閉上了雙眼,走馬燈的那一瞬間,他依稀記起了年輕時的滿身傲氣,他還是錢氏集團的繼承人,眾星捧月,在父母、朋友、學校都是最耀眼的存在,直到,他遇見了段子萱,如果再來一次,到底還要不要遇見呢,沒想明白,四喜徹底消失,伴隨著一聲冰冷的宣判,命運徹底終結。
而聽到死訊的那一刻,阮柔只是將手頭的茶杯灑到了花園的花上,一路走好,下一世,原主就不要遇見這些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