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卡拉斯做好了完全準備，帶著塞滿的公文包回到克莉絲的住所。如今芮根體內的魔鬼的力量，已經到了無以倫比的地步，整間豪宅都如墮冰窖，寒氣瀰漫在各個房間的各個角落，小馬都得披上大衣才能扛得住。

迪斯廓和星閃調查回來，都有所發現。迪斯廓追查那個所謂“全能全知派”留下的號碼，發現這屬於臨時號碼，通訊運營商表示，這是當初一個看上去很體面的中年雄駒辦的，有效期是六天，辦理日期正好是那封神秘來信寄來的時候。

也就是說，在寄信之前，這個全能全知派就已經到了灰城，並且辦好號碼後就聯絡了克莉絲。有效期只設為六天，說明他們不想被其他小馬找到。只要克莉絲六天之內沒有聯絡他們，他們就會及時止損，免得這串號碼成為日後的把柄。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有一種解釋，他們的行為根本見不得光，還好克莉絲當時沒聽信，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但問題是，這個組織和芮根被附魔有什麼關係？他們怎麼知道的芮根全名？

得到這個線索後，迪斯廓便繼續追查這個組織的所在地，他根據運營商提供的地址前往中城區的一處房產，但早已馬去樓空；他在空空如也的房子裡四處搜尋，剛好撞到該房產的擁有者和看房的新房客。從擁有者那兒，迪斯廓得知那個組織一夜之間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只在空蕩蕩的大廳留下了房費和解釋信。

於是迪斯廓又請求房東拿出那封解釋信，上面果然沒什麼有用資訊，不外乎是傳教的套話和另尋他處的“不算解釋的解釋”。到這之後線索就斷了，沒小馬知道他們去了哪。不過從房東那兒還有另一個重要資訊——這個組織的成員不少，之前住在這裡的小馬就有十幾個。

“還有，房東有時會偷窺那些傢伙做事，畢竟他們確實很奇怪。”迪斯廓拿出速記本，展示上面極其潦草的、只有自己能認得的字跡。“房東看到，那些傢伙有時會集體身著紅袍，圍在空間最大的前廳上進行什麼儀式；有時會身著深色衣服，齊聚一堂唱某種頌歌，但聽上去很詭異。”

“那麼我們可以確定，這個組織絕對有問題。”星閃點頭道，接著展示自己的發現。

她查詢有關這個教派的資訊，果然在城市歷史裡找到了隻言片語，之後又從歷來的報紙裡抽絲剝繭，湊出有關這個組織的發展脈絡。原來這個全知全能派並不是什麼新奇的派別，早在一百多年前，這個組織的雛形就已經在灰城紮根了。

當時這個教派還叫“真聖馬會”，宣稱小馬們普遍信仰的聖馬是假的、沽名釣譽之徒，真正的聖馬是被正統教派眼中的“墮落者”。可想而知這種驚世駭俗的歪理邪說，在當時相當保守的居民中完全沒有受眾。見宣傳無用，這些教徒嘗試攻擊城內的各個教堂，然後均被居民擊退。

這樣，真聖馬會被趕走了，但這只是他們的第一次嘗試。幾十年後，真聖馬會換了個名字，自稱“全能真馬派”捲土重來。這回他們低調了很多，起初確實讓居民們放鬆了警惕，但後來聖馬會還是發現了這個教派的詭異之處，曝光後他們再次離開了灰城。

然後就是十幾年前，在灰城還未開始衰落時，“全能全知派”正式出現。他們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聚集了不少教眾，影響力顯赫一時；後來甚至斥巨資資助了東城區的挖礦事業。然而，新發掘的礦區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礦產，投資血本無歸，全能全知派破產，再一次離開。

“這次給克莉絲寫信，應當是他們的第四次迴歸。”星閃總結道。“猜猜他們當初投資的礦區是哪兒？沒錯，正是近期發生爆炸的那個廢棄礦坑。”

三色堇疑惑地問“可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如果只是單純的信仰不同，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太奇怪了。”

“一定有除了傳教外的其它目的。”迪斯廓說。

“可我不明白，”克莉絲插嘴道。“這些和我可憐的女兒，有什麼關係？”

“克莉絲夫人，不止是有關係，而且是‘很有’關係。”星閃解釋說。“古早的報紙記載最早的‘真聖馬會’所崇拜的那個墮落者，現在被稱為‘惡魔’。”

聽到這個名詞，一旁靜靜傾聽的卡拉斯神父身軀一震。星閃轉向他，說“神父，這方面的知識你們教士最瞭解，你來解釋吧？”

卡拉斯沉吟一會兒，開口道“惡魔、魔鬼、墮落者、心魔、惡靈……他們有很多名字。傳說他們在違反至聖馬的統治時落敗，被懲罰墮入地獄，為首的墮落者最出名，但沒小馬敢直呼他的名字。”

“您是說……”克莉絲說著，瞪大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她捂住胸口，大口呼氣。“您是說，現在附身我女兒的，就是那樣一種邪惡的惡魔？”

“這能解釋很多事。”卡拉斯說。“但……這太離譜了，即使是我們教士，也不認為他們真能出現。”

迪斯廓笑了一聲，打趣道“見證了芮根身上發生的一切，‘離譜’根本不足以形容。‘惡魔附身’反而是可以接受的概念了。”

但卡拉斯神情嚴肅，沒有打趣的興致。他脫下大衣，顯出裡面的紫色長袍和脖子上的銀片；他又開啟公文包，取出一本厚厚的教會辭典、一條紫色的絲帶和數瓶聖水。

見他這陣仗，克莉絲終於看到了希望。但卡拉斯讓她最好做最壞的打算，因為他之前從未進行過這種驅魔儀式，他唯一的指導是從教廷的來信中得來的。他之前就給教廷講過這邊的情況，經過再三商議，教廷同意卡拉斯進行驅魔儀式，並附上了有關儀式的一切指示。

如果有可能，教會想派更有經驗的神父協助驅魔，但卡拉斯懷疑是否有那個等待的時間——可憐的芮根支撐不了太久，他的信仰也是。他要在職業生涯的最後，拯救這個女孩。

“星閃小姐，我希望您能協助我。”卡拉斯深吸一口氣，吩咐道。“迪斯廓先生和三色堇小姐，請你們守住通往房間的通道。教廷說驅魔過程中，什麼都可能發生……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沒小馬知道，但一定不是好事。”

“那我呢？”克莉絲小聲問。

“克莉絲夫人，您和管家、女傭最好不要摻和這件事。”卡拉斯嚴肅地說。“魔鬼會用一切言語來迷惑我們，不管他說什麼，都不要相信。”

神父這麼說了，他們只好躲到地下室去。克莉絲他們走後，卡拉斯神父捏了捏胸前的銀片，上面是聖馬與至聖馬，這是他僅存的信仰。“我要論到聖馬說他是我的避難所，是我的山寨，是我的神，是我所依靠的……”唸完後，他和星閃走上臺階，感受撲面而來的寒氣和冷若冰霜的淡藍色的牆皮。

走進屋子，窗戶和窗簾都緊緊關著，地面已經結霜，牆壁只剩下檯燈所映照出的慘白的微光，斜打在床上的“芮根”臉上。“她”一多半面龐藏在黑暗中，看不見五官。“上次的把戲，你還喜歡嗎？”聲音粗魯不堪，好像夾雜著雷聲和燃燒聲。

那傢伙說的把戲，自然是被自來水灑到還假裝很痛苦的樣子。這麼做有什麼必要嗎？“她”真覺得能騙過神父嗎？並不，但這傢伙只是想這麼做，於是就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