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風已經吹上了海島,一路上,樹枝搖晃,地上全部都是殘葉,細雨飄落下來,打在臉上,如同冰霜做的刀子,刮蹭這臉一樣,讓人從頭冷到腳底,三個人穿過樹林,來到一條小路上往前走不多遠,便到了除妖人的本部,後門關著,但是並未上鎖,順利的便進入到了宅子內部。
有了圍牆的遮擋,風也被削弱了不少,只是,這一路過來,衣服,頭髮都是溼的,也來不及去換,直接便來找了張顯揚,張顯揚並不在自己的院子,而是在前院,不少的除妖人圍在前院,聽聞了海上風浪和除妖人大會縮期的事情,各個憤慨,有些更是要冒險乘船回航,被張顯揚悉數給攔了下來,此時,正吵個不停。
“都閉嘴!”張顯揚也是被氣的怒火直接就到了天靈蓋上,一步踏上高臺,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面的這些除妖人,提高了音量,大聲的說:“現在暴風雨就在海上肆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席捲到蓬萊,你們不知提前做好準備,還在這裡大吵大鬧,都是幾十歲的成年人,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還不明白嗎,不只是門主,除妖人也已經說了,七日之後,風浪稍停之時,便送你等離島,現在,都給我安靜些,安心準備除妖人大會,莫要再搗亂。”
人群只稍微安靜了下來,不過也只是很短暫的時間,便又有人扯著脖子,大聲的說:“除妖人每日裡都不在除妖人本部,慣常與妖為伍,誰能保證,這暴風雲不是除妖人夥同妖怪興起的,目的就是為了破壞除妖人大會,殘害同類,不然,好端端的,身為一個除妖人,為何要幫妖說話,為何要殺自己的同類,天君的死,青洐,青衍的死,就在眼前,難保我們不是下一個,讓除妖人出來回話!”
“對,讓除妖人出來!”
“讓除妖人出來!”
“……”
人都是有從眾的心裡的,當有人提出一個具有煽動性的話語的時候,往往就會有人跟著,一個跟著,就會有兩個跟著,然後三四五六七都會跟著,尤其是現在這種危難緊急的時刻,天上的烏雲密佈,地上狂風吹卷,冷雨落下,沾溼衣襟,敲打著人的心靈,讓人在危險當中,失去了理智的判斷,他們,急需找一個讓自己信服的理由,一個不是天罰,而是人為製造危險的理由。
雨水順著張顯揚的髮絲流下來,她整個人都被雨水打溼,還要面對這些不理智的人,這讓她又怒又氣,手中長劍拔出,一道劍氣打了出去,劈開人群,盛怒之下,連落下來的雨水都暫停了片刻,而這一下也著實有效的,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張顯揚。
張顯揚單手握劍,劍尖斜指,水珠順著劍尖,滴滴答答的落到地面之上,雨水也隨之繼續落下,張顯揚抬目依次掃過眾人,手臂抬起,長劍直指渡口的方向,高聲的說:“那裡,渡口之處,尚有船隻,暴風雨已然來臨,此時出海,有去無回,如果有人想要出來,我願意拿出一條船來,請你們出去,要出去嗎,給我回個話!”
高昂的聲音傳將出去,落在每一個人的耳中,然而,並沒有人動,所有人都停留在原地,並且不敢再去看張顯揚,張顯揚喘了口氣,接著說:“沒有人去是不是,既然沒有人願意離開,那就好生的待在島上,準備除妖人大會,因為天氣的原因,大會的流程會有所更改,稍後,郝先生會將具體的流程傳達下去,回去等著就是,柳枝,派人將他們送回去!”
柳枝帶著一隊侍衛,分作數個小分隊,將聚集在此處的除妖人依次送了出去,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之後,花枕月三人方從後面走了出來,一直走到張顯揚的面前,方才停下腳步。
張顯揚見花枕月三人也是全身都是溼的,明顯是在雨中站了許久的,開口問道:“除妖人,你這是……從哪裡回來的。”
花枕月也沒有隱瞞,很是坦然的回道:“我是從妖王洞回來的,有一部分除妖人去了妖王洞,舉著火把,想要火燒妖王洞,只是,妖王洞外面布有陣法,他們無法進入,現在還只是在外圍,我已與妖王講好,由我回來請張先生出面,將除妖人換回,現在情況緊急,妖王正全身心的想著解決蓬萊的禍事,莫要去惹怒了妖王。”
張顯揚眉頭皺起,長嘆了一聲,說:“這場暴風雨弄得人心都亂了,實話與你說,也不怕你笑話,即便是我,心裡也是怕的,蓬萊無底,海島漂泊,若是當真遇上歸墟旋渦,今生便交代在這裡了,我雖然也活了幾十年,但是,也還未活夠啊。”
花枕月笑著搖了搖頭,說:“人人都會怕,這並不丟人,在內心懼怕之時,仍舊可以勇敢前行,力挽狂瀾,那才是真正的勇者,方才,張先生的話我也聽到了,所以,我知曉,張先生便是那一位真正的勇者。”
張顯揚抹了一把臉,但是,雨水接連不斷的落下來,又將她的臉弄溼,張顯揚索性便不再去管它,說:“你說的情況,我知曉了,我現在就派人去將人帶回來,現在風浪越來越大,也不知海上的船怎麼樣了,還沒有訊息,也是叫人擔心。”
花枕月開口安撫,說:“關於海上行船的事情,我已經安排了下去,張先生不用擔心,相信不久便會有訊息傳回來的。”
“哦?”張顯揚面上略有疑惑,說:“除妖人,你可是拜託了妖王幫忙?”
花枕月沒有說話,張顯揚便知自己所言不差,而和妖王做交易,這在除妖人當中,怕也只是面前的這位除妖人能可做到,張顯揚略微嘆了口氣,說:“除妖人,有些話可能是我不當說,可是,話放在肚子裡,又叫人難過的很,你之身份特殊,無論是在除妖人當中,還是在妖界,都有著崇高的地位,而今,時過境遷,比之當初,除妖人已經不知道更迭了多少代,還有多少人記得初心,又有幾人知曉當初的情況,種種跡象表明,形式對你越來越是不利,除妖人,你當為自己想想。”
“嗯?”花枕月口中發出一聲疑問,這種話郝先生可以說,除妖人門主可以說,但是,面前的這位非是除妖人的張先生說出來,卻是叫人的心裡,多了一層的心思,眼前雨線落下,愈來愈是密集,花枕月沉了一聲,說:“關於這個事情,我的心裡自有定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外人如何看我,我要做的事情,仍舊是會去做的,這是我的責任,是必為之事,我還要去海邊看看,張先生先去妖王洞將除妖人帶回吧,若是除妖人仍舊激憤難平,不放請門主出面,門主的面子,總是要給的,先行告辭。”
大雨落下,花枕月的身影沒入到雨中,張顯揚看著身處在雨中的那個背影,張顯揚有些想不通,這樣的一個姑娘,到底是什麼樣的意志在支撐著她,讓她無所畏懼,拋開雜念,一往無前而不悔,而這個時候,張顯揚沒時間慢慢來想這個問題,妖王洞前的麻煩,正等著她去解決,張顯揚命柳枝帶著人去渡口,將所有船隻拉上岸,妥善儲存,自己則帶了兩個人,往妖王洞前,解決這些鬧事的除妖人。
花枕月帶著唐醉影與任無憂二人來到海邊,沿著海岸線慢慢的走著,海浪翻滾,不停的拍打著海岸,臨近海岸的樹木遭了秧,被吹的東倒西歪,高大的椰子樹,上面的大片葉子也被吹落了下來,在海上肆虐的狂風,逐漸移動到海島之上,這一座小小的蓬萊,即將遭受滅頂之災。
任無憂抬手擋在眼前,看著遠處迷濛的大海,風烈雨急,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索性不去看了,轉過身看向花枕月,說:“這暴風雨來的太急,就好像要吞天滅地一般,見過的風雨不少,有這種危機感,還是第一次,花枕月,我也不想死啊。”
唐醉影一開始還用扇子擋著風雨,但是,他發現這於事無補,風雨早已將他的全身都打溼,聽得任無憂說話,唐醉影也接了一句,說:“雖然我死的次數挺多的,按理說,應該已經習慣了,可是,我也不想要再次被淹死,無憂,你福氣沖天,天生的好運氣,相信,憑著你這份運氣,我們這次一定可以化險為夷的。”
任無憂眼角抽了抽,他可不覺得面對這樣的天災,僅憑著自己的運氣,便能讓大家擺脫危險,這事聽上去,怎麼看都不靠譜。
三人往前走著,又來到了之前下水尋神龜的地方,花枕月跳上岩石,任無憂與唐醉影隨著一塊走了上來,下面的水浪漲高了許多,幾乎都要將岩石吞沒,澎湃的海浪一浪高過一浪的撲過來,唐醉影小心的提醒道:“這邊風浪太大了,花枕月,我們還是回去吧。”
花枕月卻站著沒動,說:“每一座島嶼的護島神龜共有兩隻,咱們見到的是守護蓬萊的其中一隻,按理說應該還有一隻,但是,另外一隻在哪裡,我並不知曉,還在不在也並不知道,神龜沉入水底,現在失了蹤跡,需要將其尋回才行。”
任無憂看著花枕月的樣子,有一種預感,不停的竄上來,使得他脫口而出:“花枕月,你不會是想要親自下水去尋找吧,花枕月,雖然你有通天徹地之能,但是,別忘了,你現在是凡人,是凡人之軀,這風大雨急的,水下面變作了何種模樣,我們都不知曉,何況,龍淵不是說他要親自去找嗎,你有點耐心,且等著行不行!”
唐醉影也有點著急,甚至伸手去拉花枕月,就怕她一個想不開,又自己跳進海里面去,口中言道:“車到山前必有路,還沒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花枕月,我們在想其他的辦法。”
看著兩個人著急的模樣,花枕月搖頭笑了笑,說:“你們兩個也莫要如此著急,我雖然著急,但是還沒有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時候,龍淵是水中的妖,由他下水尋神龜,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走吧,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我倒是想起一個地方,或許可以去碰碰運氣,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花枕月終於是從岩石上跳了下來,兩個人也都鬆了口氣,跟著走了下來,也不知花枕月又要去什麼地方,不過,總比要跳海的好,且先隨他去看看,身後大雨瓢潑而下,危險籠罩著蓬萊,尚不知,該如何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