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端午將至。
而昌平三十三年的這個端午,將註定無法如往常一般熱鬧了。
清早,天際甚至還未曾吐白,方春博派出的前往平城迎接江慧嘉的隊伍才也剛剛離京。
一封加急密報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響,一齊踏破了這個日出前的寧靜。
城門一道道被開啟,前來送信的騎士累死了最後一匹馬,終於在宮門前從馬背上滾落下來。他自己卻也接連吐出兩口鮮血,眼看著氣息微弱,竟也是到了生死邊緣!
禁宮守衛不敢怠慢,連忙稟報上官。
最後呈上皇帝案頭的則是一封來自邊疆的密報。
當然,也還有這個被太醫拼命搶救,因此留得最後一口氣,得以被皇帝親自接見的騎士。
昌平帝免了他的行禮,只聽他奮起餘力,終於說出:“陛下,契丹發兵了,大同府……危急!”
話音落下,他卻再不能支撐,喉頭一陣喘,一口氣沒上來,便當場閉了眼。
太醫嚇得連忙上前,卻最終回天乏術,只能告罪。
信使是因為失血過多,再加上疲累過度,這才身亡的。
從他身上數處刀傷箭傷,可以想見他為了來報信,原是經歷了何等艱難險阻。
昌平帝站在原地,似雕塑般默然了片刻,這才揮退太醫,同時吩咐徐德傳令下去,好生厚葬信使,撫卹其家屬。
契丹,南下了!
在這個春末,契丹南下了。
沒有選擇水草衰頹的秋天,契丹竟一改舊俗,在這個春天南下。
這無疑是要趁大靖遭疫,來狠狠鑽一回空子!
而糟糕的訊息還不只是這一個。
就在同一天,昌平帝又收到西夏犯邊,同時襄州、夔州、通州等地亦有疫情爆發的訊息。
更荒唐的,是隨著疫情爆發,三地亂民亦迅速糾結,其中最大的一顆毒瘤在通州。
通州人士李緒,帶著他的三千擁躉,數萬難民,揭竿而起,以代天平疫,清罪孽,反苛政的名義,自號代王,反了!
昌平帝坐在御案前,用手帕捂住嘴,喉間咳出一口血。
襄州、夔州、通州竟也爆發了疫情,可作為皇帝的他,卻直到這三地疫情被捂得無法再捂,甚至連自立為王的反賊都出來了,才堪堪知曉三州遭疫之事。
“徐德……”昌平帝忽然發出一陣震天的咳嗽聲。
咳!咳!咳!
根本無法止歇,彷彿下一刻,連著肺泡,都要被他咳出胸腔了。
“陛下!”徐德驚得面色大變,忙不迭扶住皇帝,一邊大喊太醫。
“不……”昌平帝艱難吐出,“宣……太子!”
這個時候,昌平帝還不知道的是,他以為尚且還在掌控中的商丘,其實也正遭遇著兵臨城下的危機。
不,或者更確切地說,商丘早已經亂得根本不需要經歷兵臨城下,就已經徹底失控了。
深藏在背後的那一隻手,終於探出冰山一角,顯露出無比鋒銳的崢嶸。
江慧嘉的《治疫守則》不是沒有用,相反是太有用了!
有心人根本不敢給予這本守則從容流通的時間,一經發現這本守則面世,便迫不及待將計劃提了前。
更確切的是,在江慧嘉製取出大蒜素,並提出要編寫《治疫守則》的那時起,訊息傳出,有心人便已經決定改變計劃。
只是訊息的傳遞有個時間差,通州那邊反旗先起,訊息傳過來卻反而比大同那邊的密信稍慢一步。
商丘這邊倒是離得近,不過商丘徹底失控的時間也是最晚的,因此訊息也還沒來得及傳到昌平帝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