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武立的話,農德孟心頭不由得驟然一緊,兩道尖尖的眉頭也不由得深深的皺了起來,黑瘦的臉龐上更是寫滿了擔憂和焦慮,因為這樣的話是那樣的似曾相識,彷彿讓他忽然有種荒謬的穿越感,瞬間回到了兩年前的牢山炮戰前夜,那位被越南高層寄予厚望的炮兵司令,也曾經這般說過,可到頭來........
武立中將看著憂慮的農德孟,早已猜到了這位剛剛到任的政~~治~~委~~員的所思所想,心中不免有些鄙夷,讓一個外行擔任政~~治~~委~~員也就算了,沒成想居然還是個膽小鬼,真不知道河內(越南首都)的大佬們是怎麼想的,難道我堂堂大越南這的沒人了嗎?
雖然心中這樣想,但武立卻不會傻到當著農德孟的面就這麼實話實說,要知道現在的農德孟可是越南黨政軍領域最紅的那個人,自從兩年前牢山炮戰慘敗之後,農德孟便以一個記者的獨特視角,
借牢山炮戰失敗之際,對中越這場持續數年的邊境衝突,進行了一次極為徹底的總結和反思,而其核心的思想就是:
中越之間本不應該發生戰爭,對於北方的強大鄰居,越南更應該以平和的心態、平等的姿態理性看待,並不應該訴諸於戰爭,而是要合作共贏。
這些觀點一經發表,立即在越南黨政軍內部掀起軒然大波,當政的主戰派立毫無疑問,將農德孟的文章視為洪水猛獸,毅然決然的進行封殺;然而在勢力逐漸擴大,且根基日益牢固的主和派和親華派看來,農德孟的觀點卻正中他們的下懷;
更何況,歷經將近多年的戰事,越南的經濟已經出現嚴重的衰退跡象,即便是有蘇聯的“經互會”(蘇聯領導建立的經濟合作組織)的援助和資金支援,依然難以填平鉅額的戰爭虧空,
因此無論是越南的普通民眾,還是高層的有識之士,都希望能夠儘早結束戰爭,而農德孟的思想恰恰迎合的這種渴望擺脫戰爭的政治訴求,再加上主和派和親華派的推波助瀾,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成為越南最為耀眼的政治明星。
面對這種情況,黨政的主戰派也不得不避其鋒芒,畢竟如今主戰派的勢力已經不如前幾年那般強大,更何況這已經不單單是高層之間的那種秘而不宣的政~~治鬥爭,而是全民性的意識使然,主戰派即便是再強硬,再專治,也不可能完全違揹人民的意願。
就這樣在當政的主戰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主和派和親華派大力相助的情況下,曾經的那個越~~共機~~關~~報的小記者,就此扶搖直上,平步青雲,短短兩年的時間,便成為越共中央後補委員,正式躋身政治精英之列。
此次他被跨界調任越南第二軍區政~~治~~委~~員,除了他在擔任記者期間,曾經在牢山前線部隊中戰鬥過,熟悉當地軍政情況以外,更主要的原因就是主和派和親華派希望能夠讓農德孟制衡已成為主戰派頂樑柱的武立中將,
儘可能的將戰事控制在一個區域性的範圍,避免過於刺激中國,為下一步與中國恢復接觸,開展正式談判做準備,對於這一點,武立中將早在農德孟抵達牢山前線之前便已經知曉,所以他很不屑,也很不恥,因為他打心眼裡看不起河內的那些軟骨症患者,認為他們實在是病入膏肓,所以也就更看不起對面沙發的那位記者出身的外行:
“我知道兩年前的中國猛烈的炮火,讓你記憶猶新,這也難怪,我當年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也是一樣,而這也恰恰印證了中國軍隊總結出來的一句至理名言........”
武立中將說到這裡,稍稍停頓了一下,伸出手捋了捋梳的十分整齊的三七開分頭,緊接著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動作既隨意又優雅,即便是被軍服的肅殺意味斂去不少,但那股子濃濃的書卷氣和儒將風度,還是散發的淋漓盡致,然而與他那儒雅動作相比,他的話卻顯得菱角分明,嘲諷至極:
“老兵怕槍,新兵怕炮,所以兩年前的炮戰,讓你印象深刻,也是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武立的話說得很是理所當然,嘲諷的也是理所當然,因為他根本沒把對面的中國人放在眼裡,更沒把眼前的農德孟放在心上,什麼是將在外軍令所所不受?什麼是軍事指揮高於一切?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武立自打穿上這身軍裝那天起,就比任何人都明白。
農德孟並不是傻子,哪裡看不出武立是在嘲笑自己是個軍事外行,雖然心裡有些氣憤,但卻沒有發作,因為他知道,作為主戰派最後的頂樑柱,武立的態度可謂是強硬至極,再加上他與蘇聯軍方有著極為密切的往來,
即便是當下在越南內部已經隱隱佔憂的主和派和親華派,也不得不暫時妥協,所以農德孟知道自己想要控制住這頭戰爭魔鬼,其艱難程度不亞於一場戰爭,也正因為如此,農德孟並沒有就著武立的話繼續說下去,而是開門見山的說了出了他的主要目的:
“怕與不怕的理所當然,我並不在乎;我所在乎的是國家政策和方向的理所當然,在這方面我想您這位戰功赫赫的將軍應該比我這個記者出身的文人更應該清楚,戰爭就是政治的延續,所以,在當下的戰事上,我還是希望保持一定的剋制........”
“剋制?怎麼剋制?”沒等農德孟把話說完,武立中將目光一凜,儒雅的腔調夾雜著憤恨的情緒,將農德孟的話硬生生打斷:“難道讓中國人騎到頭上拉屎撒尿,我們一句話不說,一個屁不放就叫剋制?”
“我不是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