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的拳頭攥得更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他喉結滾動幾下，終是艱難地開了口：“大哥……是我無能，連累了……”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賈敬冷聲打斷了賈政的話，他看著賈政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賈政，我不管你什麼樣的心思，你都最好給打消掉！”
賈政聞言，身體微微一震，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擊中。他抬起頭，眼中滿是惶恐與委屈，嘴唇顫抖著想要解釋：“大哥，如今連您都不相信我了嗎？”
看到賈政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賈敬忍不住嗤笑一聲：“賈政，彆在我麵前裝出這副無辜的模樣。我不是老爺子，不吃你這一套！
老爺子在世時，或許會被你那溫順恭謹的表象蒙蔽，可在我這兒，你那點小心思，我早就看得透透的。”
賈政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如同被霜打過的茄子，青一陣白一陣。他嘴唇微微顫抖著，想要開口辯解，卻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語，隻能尷尬地站在原地，眼神中滿是慌亂與無措。
賈敬緊緊地盯著賈政，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給聽好了，在局勢未曾明朗之前，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國公府！
這國公府的一磚一瓦，都是祖宗傳下來的基業，容不得你拿來肆意妄為。
你要是敢在這節骨眼兒上出去惹是生非，壞了家族的大事，到時候可彆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賈政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緩緩滑落。他下意識地用手抹了一把汗，強裝鎮定地說道：“大哥，我……我哪兒敢啊。”
“不敢？”賈敬冷笑一聲，那笑聲中充滿了不屑，“這世上還有你政二老爺不敢做的事情嗎？你平日裡與那些狐朋狗友推杯換盞，在酒桌上豪言壯語，一副要乾出驚天動地大事的模樣，這會兒倒裝起無辜來了？”
賈政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像是被當眾扒下了遮羞布，尷尬與窘迫寫滿了整張臉。他嘴唇動了動，想要反駁，卻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言辭，隻能低垂著頭，眼神閃躲。
賈敬見狀，眼底的鄙夷之色愈發濃重了，說出的話亦是愈發的刺耳：“我奉勸你最好看清自己的斤兩，莫要被彆人恭維了幾句，就忘了自己姓什麼！
你以為那些人天天圍在你身邊，對你阿諛奉承、溜須拍馬，是因為你賈政多有能耐？
錯了！他們看重不過是你身後的榮國府而已。
如果你不姓賈，你的身後沒有國公府這座靠山，你以為那些人還會對你如此熱情？
他們早就把你扔到一邊去了。你醒醒吧，彆再沉浸在那些虛假的恭維中無法自拔！”
聽著賈敬這番毫不留情的嘲諷，賈政心底的暴戾之氣如洶湧的暗流般瘋狂翻湧，似要將他整個人徹底吞噬。
他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出慘白之色，關節處甚至傳來“咯咯”的聲響。
看到賈政這副模樣，賈敬冷笑一聲，那笑聲如同利刃一般，直直地刺進賈政的心裡。
賈敬的眼神中滿是輕蔑與不屑，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一般。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然後便揚長而去。
賈政佇立在原地，目光追隨著賈敬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的怒火如同被狂風席卷的烈焰，在胸腔內肆意翻騰。然而，那股暴戾之氣終究未能長久肆虐，恰似退潮的海水，帶著不甘與無奈，緩緩從他體內消散。
此刻，賈政的眼神不再如方才那般噴火，平靜之下，似有暗流在悄然湧動。他微微眯起雙眼，目光如兩道銳利的寒芒，穿過送葬的人群，落在一輛馬車之上。
賈政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那冷笑中藏著決絕與狠厲，仿佛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淩厲的痕跡。
他緩緩垂下眼瞼，那動作輕緩得如同一片秋葉悠悠飄落，又似一扇厚重且堅實的鐵門緩緩合攏，將眼底那如寒夜霜刃般透著森冷寒意的狠厲，嚴嚴實實地遮蔽起來。
他微微動了動嘴唇，那聲音極輕，輕得仿佛是夜風中飄過的呢喃，又似是幽夢裡傳來的低語：“賈敬，咱們來日方長！”
因著種種原因，賈代善二人的靈柩並未如老國公那般南下金陵，而是寄靈在鐵檻寺內。
三天後，賈敬一行人便直接返回了京都。馬蹄聲聲，踏破了歸途的寧靜，也仿佛踏響了榮寧二府未來命運的不確定音符。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道路的儘頭，隻留下一路飛揚的塵土
戴權立於仁康帝身側，將賈代善二人的身後事細細道來。從靈柩寄靈鐵檻寺一路上發生的種種，到京都眾人對此事的各種揣測議論，再到榮寧二府內部因這變故而生出的微妙波瀾，每一個細節都如同一顆顆珠子，被戴權用那沉穩的語調串起，清晰地呈現在仁康帝麵前。
仁康帝端坐在龍椅之上，身著明黃色的龍袍，那龍袍上的金線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尊貴的光芒，可此刻他的神情卻並無多少帝王該有的威嚴與從容。
他靜靜地聽著，目光偶爾在戴權臉上停留，更多時候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待戴權終於停下那詳細的敘述，仁康帝久久不曾言語，殿內一片靜謐，隻有那燭花偶爾爆裂的輕微聲響，在這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過殿門，看向外麵四方的天空。那天空湛藍如洗，卻仿佛被這高大的宮牆框住，成了一個有限的天地。
仁康帝的眼神有些迷離，仿佛透過這四方天空看到了更遙遠的地方。眼中閃過一抹物傷其類的悲哀，那悲哀如同深秋裡飄落的枯葉，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淒涼。
“戴權，”仁康帝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你說待朕百年之後，會不會如同賈代善他們這般？”這簡單的一句話，卻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殿內炸開。
戴權微微一怔，隨即連忙跪地，頭低得幾乎要貼到地麵，聲音帶著幾分惶恐：“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仁康帝見狀，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戴權起身，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起來吧，給朕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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