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苑內,夜涼如水,濃重的夜色裹挾著來自對未知的恐懼,沉甸甸地壓在陸苓浠肩上,卻壓不住她心頭的驚濤駭浪。她不能再獨自承受這份沉重的猜疑,必須尋求同伴的幫助。
陸苓浠悄悄將琬琰和雨蟬喚至自己房間裡,又布下一層隔音禁製,這才將秘境中對高堃與十八具天傀的感知與陸影風殘魂當時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二女。
琬琰聽完,秀眉緊皺,她對陸苓浠是絕對信任,也不會懷疑陸苓浠的感知出了什麼問題,卻提出了一個最關鍵的邏輯漏洞:“小溪,據我所知,高堃二護法加入宗門,滿打滿算不過二十餘年。而那位陸影風老前輩遭遇偷襲,已是千年前的舊事。這時間上……根本對不上啊。兩者如何能有關聯?”
房間裡氣氛一時凝滯,重創陸影風的魔教高手同高堃明顯不在一條時間線上,這確實是一個無法忽視的矛盾。
就在這時,一直靜靜聆聽的雨蟬沉思片刻後,美麗的眼眸中閃過睿智的光芒。她輕輕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看透世事的幽遠:“你們覺得魂魄……能否長存嗎?”
她的話吸引了陸苓溪和琬琰的注意。而雨蟬則繼續補充道:“陸影風老前輩能以殘魂形態存續千年,等待傳承者。那麼,那位重創了老前輩的魔教高手,其魂魄強度想必更為可怕。他是否也可能掌握著某種……更為詭譎的秘法,不是等待,而是主動轉移或寄生?”
“寄生?”琬琰瞳孔一縮,顯然想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
“不錯。”雨蟬點頭,語氣愈發肯定,“就如同藤蔓攀附巨樹,奪取養分。或許高堃二護法並非最初的那位魔教高手,而是被那個古老魔魂選中的宿主。魔魂寄生在他身體內,平日裡不顯山露水,潛移默化地改變他的性格、能力,隻在關鍵時刻,像奇門遁甲秘境麵臨崩塌時才有跡可循。如此時間上的矛盾,便可解釋。”
雨蟬的推論,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陸苓溪眼前的迷霧。所有零碎的線索,在這一刻似乎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起來。
“寄生……奪舍……”陸苓溪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明悟與更深的寒意。如果真是這樣,高堃平日展現的溫和與關照,其下隱藏的將是何等可怕的真相?
然而僅憑這樣的推測,無法取信於人,更無法撼動一位宗門護法。陸苓溪需要更確鑿的證據,她想到了蕭天震大護法。
三日後,蕭天震來靜心苑看望陸苓浠四人。交談中,陸苓浠有意無意地提到在奇門遁甲秘境中,高堃施法鎮壓秘境暴動時,身上流露出的那一絲奇特氣息。她更隱晦地提到自己從陸影風那傳承的十八天傀氣息與二護法極為相似,並裝作不知情地詢問高堃是否也是陸影風那一脈的弟子。
“氣息相似?”蕭天震濃眉緊鎖,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他身為聖盾宗大護法,自然清楚這千百年來發生在聖盾宗的各種事件。據他所知當年陸影風曾將十八個魔教尊級高手活活煉製成傀儡,應該就是傳給陸苓浠的這十八天傀。他更明白若高堃的力量真與魔教傀儡同源,那將意味著什麼。這已不僅僅是個人交情問題,更有可能威脅到宗門的根基。
“此事非同小可。”蕭天震重重敲了下桌子,沉聲道,“小浠姑娘,你隨我來。”
蕭天震親自帶著陸苓溪,進入了守衛森嚴的星辰閣,調閱了高堃自加入聖盾宗以來的所有核心人事檔案與任務記錄。燈火通明的密室內,卷宗堆積。兩人仔細翻閱,逐字推敲。
從表麵記錄看,高堃的履曆堪稱完美。何時入門,由哪位已故長老引薦,執行過哪些任務,立功受賞……一切井然有序,環環相扣,找不到任何明顯的偽造痕跡。蕭天震的眉頭越皺越緊,按照檔案記載,高堃確實沒有任何問題。
然而,陸苓溪的目光卻穿透了這層“完美”。她運用修煉神煉歸元訣後愈發強大的精神力進行微觀分析,結合時間線與修為成長規律,敏銳地捕捉到了異常:“大護法,您看。”她指著幾份不同時期的修為評定記錄,“高護法初入宗門時,天賦評定僅為中上,修為進展平穩,但絕稱不上驚才絕豔。在此後近十年間,也未有記錄顯示他獲得過足以改變資質的驚天奇遇。”
她的手指滑向近十年的記錄,語氣加重:“然而,大約從十年前開始,他的修為提升速度明顯加快,尤其是最近五六年,修為更是突飛猛進,如今其實力,據弟子觀察,恐怕已然超過了……”
陸苓浠的話沒說完,但蕭天震已然明白,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高堃的修為,確實已隱隱在他之上。
“更可疑的是,”陸苓溪翻出幾份關於高堃在陣法上的造詣,尤其是在奇門遁甲方麵的成就,“高護法對奇門遁甲的領悟,遠超宗門內諸多鑽研此道數百年的長老。對外,或許可解釋為天賦異稟,但……”
她深吸一口氣,眼中閃爍著洞察的光芒:“弟子親身經曆,在得到陸老前輩傳承的神煉歸元訣之前,我對奇門遁甲一竅不通。而修煉此訣後,感悟速度可謂一日千裡。陸老前輩殘魂曾言,他遭偷襲,根源便是神煉歸元訣。那麼,偷襲他的魔教高手,是否也可能奪取或修煉了此法訣?弟子在想,那寄生在高護法體內的魔魂,或正是憑借對神煉歸元訣的理解,才讓高護法在奇門遁甲上展現出匪夷所思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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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連串的分析,邏輯嚴密,直指核心。蕭天震沉默良久,檔案室內隻剩下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他不得不承認陸苓溪的懷疑,極有可能接近真相。
“此事,你知我知。”最終,蕭天震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充滿壓力,“在沒有鐵證前,絕不可打草驚蛇。高堃……若真被魔魂寄生,其危險程度,遠超想象。”
有了蕭天震的肯定和支持,陸苓溪心中稍定,但獲取鐵證,又談何容易?聖盾宗高手如雲,而那魔魂在高堃體內寄生了十多年,居然無一人發現,由此可見對方隱藏極深。
返回靜心苑,陸苓浠與琬琰、雨蟬、風如瀟仔細商討對策,他們精心設計了一出引蛇出洞的戲碼。
數日後,高堃如往常般前來靜心苑,關切陸苓浠四人修煉近況。一切看似平常。
在院中,陸苓溪展示最近的修煉成果。她先是運轉神煉歸元訣,故意讓靈力流轉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她眉頭微皺,表現出對法訣理解上的困擾,接著便趁機向高堃請教。
隨後,她嘗試性地召喚出一具天傀。烏光閃過,一具麵容冰冷、雙眼空洞的天傀立於院中,散發著淡淡的殺戮氣息。
“二護法,”陸苓溪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與求知欲,“弟子近日操控此傀,總覺其核心驅動晦澀難明,仿佛隔著一層迷霧,難以發揮其真正威力。不知護法對此道可有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