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重血肉祭路，考驗的是生存與抉擇。殺伐果斷者存活，優柔寡斷者淘汰。”
“第二重魂印奪鼎，考驗的是契合與犧牲。契合本宗道統者成功，心懷二意者失敗。”
冥蝕的幽綠目光逐一掃過在場每個人，最後停留在李譽身上。
“而你，李譽。”冥蝕的聲音中多了一絲玩味，“你在第二重煉獄中，強行煉化心魔為薪，加速融合。此法凶險，近乎自毀，但若成功，收獲也最大。你體內屍祖真紋的完整度，達到了九成七，遠超另外兩個。”
暗金骸骨行者和深紫色噬魂使同時一震。他們融合魂印後，自我感覺良好，卻沒想到冥蝕會直接點出差距。
“但這還不夠。”冥蝕話鋒一轉，“魂印融合隻是開始，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
湖麵突然開始波動，從湖底深處湧出八道黑色氣流，分彆注入八名參與者的體內。
頃刻間，李譽感覺到一股冰冷、沉重、充滿死亡氣息的力量湧入身體。那不是單純的能量，而是混雜了太多東西，有被他殺死的那些參與者的殘餘魂能、有他們在第一重煉獄中吸收的瘴氣與記憶灰燼、甚至還有他們在死亡瞬間爆發的強烈情緒，恐懼、憤怒、不甘、絕望。
這些外來力量在他體內橫衝直撞，與他本身的屍氣、劍意、以及剛剛融合的屍祖真紋發生激烈衝突。
“此乃冥蝕審判。”冥蝕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你們在第一重和第二重中吸收的一切外力，此刻將全部反噬。誰能以最快速度、最徹底的方式將其煉化或排出，並展現最強的掌控力，誰就是冥皇一脈認可的天賦最強者。”
“無法控製者……”冥蝕沒有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後果。
不過片刻，一具骸骨行者便支撐不住。它身上的暗金色骨甲開始出現裂痕，裂縫中湧出灰黑色的霧氣，那是它吸收的瘴氣與死氣在反噬。它試圖壓製，但那些霧氣越來越多，最終從眼眶、口鼻、骨縫中噴湧而出。
“不——！”它發出絕望的精神尖嘯，魂火瘋狂跳動，試圖穩住自身。但反噬的力量太強，它的骸骨之軀開始、變形，如同充氣般鼓脹起來。
三息之後，“砰！”它炸開了。骸骨碎片四散飛濺，魂火熄滅，所有力量被湖麵瞬間吸收。
緊接著是那團灰黑色的噬魂使，它本就在第二重中受傷，此刻麵對反噬更加無力。它的迷霧之軀開始潰散，內部那些被它吞噬的麵孔一個個掙脫出來，反過來撕咬它的核心。
“救我——！”它向同伴發出求救。
但深紫色噬魂使和暗紅色噬魂使都自身難保，根本無暇他顧。灰黑噬魂使在掙紮了十息後，徹底消散，化作一縷青煙被湖麵吞噬。
剩下的六個，全部陷入苦戰。
李譽盤膝坐在湖麵上，雙目緊閉。他的體內已經亂成一鍋粥。外來死氣在衝擊他的經脈，試圖汙染他的屍祖真紋。怨念與痛苦記憶在攻擊他的識海，試圖讓他陷入瘋狂。最麻煩的是那些劍意碎片，那是他殺死某個骸骨行者時吸收的，與他本身的神傲劍意同源卻不同質，此刻在體內互相衝突，幾乎要將他的靈魂割裂。
但他沒有慌亂。“陰邪戮魂之體，可納萬邪，可戮萬魂。”李譽回憶起師尊的教誨，“但這具身體的真正潛力，不在於容納，而在於轉化。”
他不再試圖壓製那些外來力量，而是引導。李譽將死氣引導向屍祖真紋，讓真紋吸收、煉化，轉化為更精純的屍氣。他將怨念與痛苦記憶引導向體表的暗紅紋路，那些紋路本就是陰邪戮魂之體的外在顯化，它們如同貪婪的饕餮，瘋狂吞噬著那些負麵情緒，讓紋路的顏色越來越深，幾乎要透體而出。
最難處理的是劍意碎片，這些碎片與他本身劍意衝突，無法吸收，強行排出會損傷劍道根基。
李譽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他將所有劍意碎片集中起來，在識海中凝聚成一柄殘缺的劍。然後他調動自身的神傲劍意，化作另一柄完整的劍。
“斬。”雙劍不是互相對斬，而是斬向彼此的本質，斬向劍意最核心的“道”。這是劍係高手之間最凶險的“論道”，敗者劍意破碎，勝者融會貫通。
李譽的劍意，源自神傲門，核心是傲——傲視天地，不屈不撓。外來劍意碎片，源自某個不知名的骸骨，核心是戾——戾氣深重，殺伐果斷。
兩種劍意在識海中激烈碰撞，每一次碰撞都讓李譽的靈魂震顫。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劍意在變弱，因為“傲”在對抗“戾”時，天然處於劣勢，傲者不屑用卑劣手段，但戾者無所不用其極。
這樣下去，他會輸。但李譽突然笑了，蠟白的臉上，扯出一個僵硬卻真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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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要堅持傲？”他問自己。
“我已經不是神傲門的弟子了。我是冥皇一脈的候選者。”
“那麼，我的劍意也該改變。”
他放開了對自身劍意的限製，“傲”開始崩塌，融入“戾”中，形成一種全新的核心——“絕”。
絕情，絕義，絕一切軟弱與猶豫。新的劍意誕生了。它保留了神傲劍意的鋒銳，卻多了屍道的死寂與戮魂的凶戾。它不再是金色的，而是暗金色，如同被血液浸染後又風乾的金屬。
李譽睜開眼睛，他的瞳孔深處，那圈金色與暗紅光環已經融為一體，化作一種詭異的暗金色。
他站起身，體內所有外來力量，已經全部被煉化或排出。屍祖真紋更加凝實，體表紋路更加深邃，劍意完成蛻變。他的氣息比反噬開始前，強大了至少三成。
而此刻，湖麵上還在苦苦支撐的，隻剩下四個。李譽，暗金骸骨行者，深紫色噬魂使，以及另一具僥幸支撐下來的骸骨行者。
那具普通骸骨行者已經到了極限，它的骨骼上爬滿了黑色的裂紋，魂火微弱得如同燭火。它看向暗金骸骨行者，發出求救的波動。
但暗金骸骨行者自身難保，它體內的不滅骨火與外來死氣正在激烈衝突，讓它根本無暇他顧。
普通骸骨行者絕望了，它最後看了李譽一眼，然後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它主動衝向李譽，骸骨之軀開始自爆。它將自身所有力量，包括不滅骨火的一絲本源，全部引爆，化作一股狂暴的能量洪流，轟向李譽。
這是臨死前的最後一擊，不求殺死李譽，隻求重創他，為自己的同伴爭取機會。
李譽沒有躲閃，他隻是抬起手，對著那股能量洪流，輕輕一握。
“吞。”體表的暗紅紋路突然活了過來，化作無數細小的觸須，從他皮膚下鑽出，迎向能量洪流。觸須接觸到洪流的瞬間，開始瘋狂吸收。那不是普通的吸收，而是掠奪——掠奪能量，掠奪魂火碎片，甚至掠奪那不滅骨火的一絲本源。
三息之後，能量洪流被吸收殆儘。李譽的右手手背上，多了一縷蒼白的火焰紋身，與周圍的暗紅紋路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詭異。而那具普通骸骨行者，已經徹底消失，連一點骨渣都沒有剩下。
湖麵陷入了死寂。暗金骸骨行者、深紫色噬魂使，都用一種驚懼的目光看著李譽。他們能感覺到，李譽剛剛展現出的那種吞噬能力，已經超出了常規屍道的範疇，甚至超出了他們對“陰邪戮魂之體”的認知。
“好。”冥蝕的虛影，第一次發出了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明顯的讚賞。
“李譽，你讓我看到了驚喜。”冥蝕的幽綠目光緊緊鎖定他，“煉化反噬速度最快，完成度最高，更在過程中完成劍意蛻變，甚至掠奪了不滅骨火的一絲本源。你的天賦、心性、手段，都遠超預期。”
李譽躬身行禮，沒有說話。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冥蝕緩緩道，“若你奪得九元聖靈果，你將用它做什麼？”
這個問題很簡單，卻也很致命。回答“為死泉屍地效力”顯得虛偽，回答“為自己變強”顯得自私，回答“為人族複興”更是找死。
李譽沉默了三息。然後他抬起頭，直視冥蝕那雙幽綠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說。
暗金骸骨行者和深紫色噬魂使同時一震，這是找死嗎？
但冥蝕沒有發怒，反而幽綠光芒微微閃爍：“哦？”
“我不知道九元聖靈果能讓我變成什麼。”李譽的聲音平靜無波，“我也不知道得到它之後，我會做什麼。但我知道一件事……”
他頓了頓，“無論我變成什麼，無論我做什麼，我都不會再是現在的我。而現在的我，是死泉屍地培養出來的。所以，無論未來如何，這份因果，我都會還。”
不是效忠，不是承諾，而是更本質的因果。
冥蝕沉默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此次奠魂大會，勝出者——”
“不腐宗，李譽。”
話音落下的瞬間，暗金骸骨行者和深紫色噬魂使同時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降臨，讓他們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那是規則的力量，是冥蝕意誌的承認，從此刻起，他們在李譽麵前，必須保持恭敬。
李譽站在原地，蠟白的臉上依舊毫無表情。但他的瞳孔深處，那暗金色的光環，緩緩旋轉著，如同一個無底的漩渦。
湖麵開始消散，空間開始轉換。在徹底離開前，李譽最後看了一眼冥蝕的虛影。他看到了那雙幽綠眼睛深處，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更深邃的黑暗。
那不是冥蝕的眼睛，而是某種更古老、更恐怖的存在，透過冥蝕的眼睛，在注視著他。
李譽低下頭，嘴角極細微地勾起。棋局開始了，而他已經不再是棋子。至少不完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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