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暗金骨甲的骸骨行者看了看李譽和那三個噬魂使,“按規矩,”他發出精神波動,“各宗融合各宗魂印。我萬骸塚取不滅骨火,千魂殿取千怨魂核,不腐宗取屍祖真紋。互不乾擾,如何?”
這是最合理的分配,融合本宗魂印,成功率最高,反噬最小。
深紫色的噬魂使旋轉了一下,發出縹緲的回應:“可以。”
李譽沉默了兩息,緩緩點頭。
“那麼,”骸骨行者轉向千魂殿的三團迷霧,“你們先選一個融合,我們護法。之後換我們,你們護法。最後是不腐宗。”
很公平的提議。三團迷霧聚在一起,似乎在進行內部交流。片刻後,那團暗紅色的迷霧緩緩飄向右側王座。它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在王座前懸浮了許久,似乎在調整狀態。然後,它化作一道紅光,注入王座中。
融合開始了。王座上的千怨魂核驟然光芒大放,深灰色的晶體開始急速旋轉,釋放出瀑布般的精神波動。那些波動在空中凝聚成無數虛幻的場景,那是暗紅噬魂使內心的恐懼與執念在具象化。
李譽看到了一個村莊的夜晚,一個少年抱著妹妹的屍體哭泣;看到了一個宗門的比武台,少年被同門師兄踩在腳下;看到了一個黑暗的儀式,少年自願將靈魂獻給千魂殿,換取複仇的力量……
“心魔劫場。”骸骨行者沉聲道。
那些虛幻場景不隻是影像,它們開始向外擴散,影響現實。哭泣聲在虛空中響起,腳下的灰霧凝聚成血泊,空氣變得粘稠而悲傷。
同時,秘境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無數半透明的幽魂從倒垂骨刺森林的陰影中浮現,它們沒有固定形態,如同扭曲的陰影,向著正在融合的噬魂使撲去。那是“噬憶幽魂”,被心魔劫場吸引而來的秘境原生怪物,專門吞噬暴露的記憶與情感。
“護法!”深紫色噬魂使厲喝一聲,與另一團灰黑迷霧同時出手。它們釋放出大片精神風暴,試圖阻擋噬憶幽魂。骸骨行者也履行承諾,四具骸骨同時結印,召喚出骸骨壁壘,在噬魂使周圍構築防禦。
李譽沒有動,他隻是靜靜看著,瞳孔深處的金色微微閃爍。他能感覺到,那枚千怨魂核正在與暗紅噬魂使的靈魂強行融合。這個過程極其痛苦,噬魂使發出的精神尖嘯幾乎要撕裂空間。但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魂核融合的同時,某種隱晦的烙印也在噬魂使的靈魂深處成型。
“奪鼎實為獻魂……”他想起了師尊的警告。
融合持續了約一炷香時間。當最後一波噬憶幽魂被擊退,心魔劫場緩緩消散,王座上的光芒也逐漸收斂。暗紅噬魂使重新凝聚成形,但它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迷霧,它的核心處多了一枚微縮的千怨魂核虛影,周身散發出比之前強大數倍的氣息。
“該你們了。”深紫色噬魂使轉向骸骨行者。
暗金骨甲的骸骨行者沒有猶豫,直接走向左側王座。它坐上王座的瞬間,那團不滅骨火就落了下來,融入它的顱骨。
比噬魂使更加劇烈的心魔劫場展開了。那是無儘的戰場,堆積如山的屍骸,斷裂的兵刃,燃燒的旗幟。一具骸骨在屍山血海中艱難爬行,它的每一根骨頭都布滿了裂痕,魂火微弱如風中殘燭。但它沒有放棄,它吞噬周圍的骸骨,修補自身,變強,再吞噬,再變強……
這是所有骸骨行者共同的執念,對“存在”本身的渴望。它們本就是死物,卻渴求生者的一切——力量、尊嚴、永恒。
噬憶幽魂再次湧來,這次的數量更多。剩下的三具骸骨行者結陣防禦,千魂殿的三團迷霧也出手相助。李譽依然旁觀,但他的手指在袖中輕輕劃動,暗中記錄著融合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
骸骨行者的融合比噬魂使更久,用了整整半個時辰。
當不滅骨火完全融入暗金骨甲的顱骨,它的身軀發生了質變,原本暗金色的骨甲變得如同水晶般剔透,內部流淌著蒼白的火焰,魂火的強度提升了至少五倍。
“該你了。”暗金骸骨行者的精神波動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李譽緩緩飄向中間王座。他沒有立刻坐下,而是伸出手,輕輕觸碰那枚暗紅色的符文。觸感冰涼,如同觸摸一具存放千年的古屍。符文內部,那黑色的液體仿佛感應到了什麼,流動的速度驟然加快。
“陰邪戮魂之體……果然是屍祖真紋的最佳載體。”深紫色噬魂使發出意味不明的低語。
李譽閉上眼睛,他在調整狀態,壓製神傲門傳承帶來的那些不必要的情感——驕傲、憐憫、正義感。
三息後,他睜開眼。瞳孔中的金色已經完全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暗紅,如同凝固的血液。
他坐上了王座。屍祖真紋落下的瞬間,李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被撕裂了。那枚符文強行擠入他的識海,與他的靈魂烙印開始融合。這個過程帶來的痛苦,遠超之前的噬魂使和骸骨行者,因為李譽是“半生半死”的存在,他的靈魂既不像生者那樣鮮活堅韌,也不像死者那樣純粹凝實,這種矛盾狀態讓融合過程變得極其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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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劫場展開了。但李譽的心魔,沒有具體的場景,也沒有連貫的記憶。隻有碎片,無數混亂、破碎、互相矛盾的碎片。
他看到三城比武台上,自己胸口被開了一個大窟窿,鮮血汩汩。不遠處站著一個麵目猙獰的少年——那是林淞。
他看到了自己渾身是血踩著另一宗門弟子——那是他在不腐宗四門大會上的絕地反擊。
他看到在聖盾宗霧隱戰場中,虎陽城眾弟子拿劍指向自己,眼中滿是憎惡與恐懼:“你這怪物!”
他看到一具蠟白的屍體躺在冰冷的石台上,胸口插著七根封魂釘——那是他自己。
他看到一片血海,海中浮沉著無數骸骨,他在其中行走,每一步都踏碎一顆頭顱。
他看到屍胤的臉,僵硬的臉上露出罕見的笑容:“李譽,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這些碎片在空中飛舞、碰撞、破碎,又重組。它們沒有邏輯,沒有意義,隻是純粹的情緒爆發:痛苦、困惑、憤怒、孤獨、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迷茫。
四周,噬憶幽魂瘋狂湧來。
暗金骸骨行者抬起手,製止了想要出手相助的同伴。深紫色噬魂使旋轉著,發出低沉的笑聲。他們在等待,等待李譽露出破綻,等待心魔劫場最劇烈的那一刻,那時候攻擊,效果最好。
李譽知道他們在等什麼,但他不在乎,因為他的心魔劫場,本身就是武器。
當那些碎片飛舞到最瘋狂的時候,李譽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的雙眼已經完全變成了暗紅色,如同兩潭深不見底的血池。
“既然想看,”他的聲音沙啞,“那就看個夠。”
他不再壓製,反而主動釋放。那些碎片開始凝聚,化作一柄劍,一柄由所有心魔、所有執念、所有痛苦凝聚而成的暗紅色巨劍。巨劍成型瞬間,整個空間劇烈震顫,倒垂的骨刺森林紛紛斷裂、墜落。
“這是……”暗金骸骨行者眼眶中的魂火劇烈跳動。
李譽抬手,握住了那柄心魔之劍。他揮劍,不是斬向噬憶幽魂,也不是斬向其他參與者。他斬向了自己,斬向正在與屍祖真紋融合的靈魂。
“以心魔為薪,焚我殘魂,鑄我真紋!”心魔之劍斬入靈魂的瞬間,李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劇痛。但他也感覺到,那些原本雜亂無章的心魔碎片,被這一劍強行斬碎、熔煉,化作純粹的精神燃料,注入屍祖真紋的融合過程。
融合速度驟然飆升。屍祖真紋在他識海中迅速成型,那枚暗紅色符文的每一條紋路都開始發光。與此同時,某種更深層次的變化也在發生,李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不腐宗、與死泉屍地之間的聯係,正在變得牢不可破。
那是控製烙印,比噬魂使和骸骨行者的更深刻、更隱秘。但他接受了,因為這就是獲取力量的代價。
融合完成的瞬間,李譽身下的骸骨王座轟然炸裂,化作了純粹的屍氣,被他全部吸收。他懸浮在空中,周身環繞著暗紅色的氣流,氣流中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符文生滅流轉。
他的皮膚依然蠟白,但皮膚下的暗紅紋路已變成了深黑色。他的眼睛恢複了正常,但瞳孔深處,除了那圈金色,又多了一圈暗紅色的光環。屍祖真紋,融合成功。
虛空陷入死寂。暗金骸骨行者、深紫色噬魂使、以及其他所有參與者,都死死盯著李譽。他們能感覺到,李譽的氣息比融合前強大了太多,甚至隱隱壓過了剛剛融合成功的骸骨行者和噬魂使。
但更重要的是,他們從李譽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危險,不是力量上的,而是某種更本質的東西,這個不腐宗的弟子,似乎已經徹底斬斷了作為人的最後羈絆。
“現在,”李譽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可以開始廝殺了。”
他看向另外兩枚魂印,不滅骨火和千怨魂核。規則從未說過,每個參加者隻能融合一枚。
空氣驟然凝固,廝殺卻沒有發生,因為就在李譽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空間開始崩塌。倒垂的骨刺森林、懸浮的骸骨王座、甚至虛空本身,都開始向內收縮、坍縮,向著一個中心點彙聚。
“轟!”虛空徹底破碎,所有人開始向著無底深淵墜落。
墜落持續了約莫百息,一團如同萬古玄冰般的黑色光暈出現在腳下。光暈中,一片倒懸的黑色湖麵緩緩展開。
湖麵平靜無波,如同最上等的墨玉,倒映不出任何影像。但仔細看,能看到湖麵深處有無數細小的漩渦在緩緩旋轉,每個漩渦都仿佛一隻眼睛,在冷漠地注視著上方墜落的所有人。
“冥蝕之眼。”深紫色噬魂使發出敬畏的低語。
眾人落在湖麵上。湖麵沒有實感,如同踩在虛空,卻又不會墜落。四周是無儘的黑暗,隻有這片黑色湖麵散發著微弱的光暈,照亮了方圓百丈的範圍。
八道身影,分散而立。他們警惕地看著彼此,又同時看向湖麵深處。那裡,一個模糊的輪廓正在凝聚。一個由死泉之力構成的虛影——冥蝕長老的意誌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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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影高達十丈,身披黑袍,麵部籠罩在深深的陰影中,隻有兩點幽綠的光芒透出,如同兩輪綠色的月亮,冰冷地掃視著所有人。
“你們八個。”冥蝕的聲音直接在他們的識海中響起,比現實中更加沙啞、威嚴,“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