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人族騎射手高高舉起的彎刀和長矛。
“鬆哥!”
張波眼眶裡的猩紅淚水終於落下。
他的心,和這燃燒的村莊一樣,徹底化為灰燼。
可是楊堤那隻沾著張鬆鮮血的手如烙鐵般鉗住張波的手腕,拖死狗般拽著他衝向大樹屋的陰影。
燃燒的木屑撲打在臉上,身後庫吉特騎射手的箭嘯如同死神吐息。
張波踉蹌著,目光卻死死釘在血泊中那道逐漸縮小的身影——張鬆拄著刀跪在火海裡,任憑箭矢擦過耳際,一動不動,唯有混著血水的淚水在火光中刺目地閃動。
“鬆哥——!”張波的嘶吼卡在濃煙裡,喉嚨撕裂般劇痛。
“省點力氣逃命吧,叛徒!”楊堤的冷笑如冰錐紮進他耳膜:“要不是你,綠葉集團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我不是叛徒!”
張波猛地掙脫那隻血手,赤紅的雙眼幾乎噴出火來,“楊堤!你摸著良心問問——我張波哪一步不是為了綠葉集團拚上性命的?!”
楊堤腳步不停,反手又狠狠扣住他胳膊,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頭:“拚性命?大計劃步步踏空也是拚性命?城牆上那些‘巧合’也是拚性命?!”
張波被拽得一個趔趄,碎石劃破膝蓋,卻壓不住胸腔裡火山般的冤屈。
他盯著楊堤被火光照亮的側臉。
這張他曾誓死追隨的麵孔如今隻剩癲狂的猙獰。
突然爆發般吼出積壓已久的嘶鳴:“城牆預警是巧合?!老子用命換來的預言係法術就為害你?!那夜東側城牆沒兵的時候你不進攻,有兵了反而進攻了!可你呢?!你藏在斬首隊後麵連麵都不敢露!重騎衝進來時你在哪?在算計怎麼用張鬆擋刀嗎?!”
楊堤瞳孔驟縮,拖拽的動作卻更粗暴:“閉嘴!若不是你提前警示,沈穆早該死在主樓——”
“主樓埋伏失敗關我屁事!”張波嗆著煙塵狂笑,笑聲卻比哭更淒厲,“你真當沈穆是傻子?他早看穿斬首隊動向才躲進主樓!我拚著反噬預言‘不明危機’引開護衛,不是給你們創造機會?!可斬首隊連主樓大門都沒摸到就被人堵死在甬道——那是你們廢物!不是老子背叛!”
一道火箭擦著楊堤頭皮掠過,他猛地把張波按倒在焦黑的樹樁後。
張波喘著粗氣,指甲摳進灼熱的木炭裡,血淚順著臉頰燙出痕跡:
“至於援軍.哈!你怪沈穆援軍來得巧?”
他猛然揪住楊堤的衣領,字字淬毒:“那晚談判你親口說的!‘德赫瑞姆根本不在乎條件,投降或毀滅,選一個!’是你不甘心認輸!是你妄想用古樹翻盤才招來滅頂之災!現在倒有臉把黑鍋扣我頭上?!楊堤!你但凡信張鬆一句‘見好就收’,我們至於全軍覆沒嗎?!”
楊堤的眼神終於掠過一絲動搖,但隨即被更深的暴戾淹沒:“成王敗寇罷了!等進了樹屋喚醒古樹——”
“去你媽的古樹!”
張波一肘撞開他,指著遠處在箭雨中搖晃的瀕死身影嘶嚎,“張鬆還跪在那兒替你擋箭!他的血快流乾了還在念你的恩情!楊堤你告訴我”
聲音陡然哽住,血紅的眼裡裂開深淵般的絕望,“我豁出命效忠的究竟是梟雄.還是條吸乾兄弟血再踹進火坑的毒蛇?!”
張波的質問如利刃刺破楊堤最後殘存的理智。
看著眼前這個曾被視為心腹、如今卻滿眼失望與憤怒的“叛徒”,楊堤心中翻湧的不甘、挫敗與對覆滅基業的滔天恨意瞬間衝垮了偽裝。
木精靈村莊在箭矢破空聲與燃燒爆裂聲中震顫,庫吉特騎射手的馬蹄聲如催命喪鐘逼近。
“閉嘴!廢物!”
楊堤嘶吼著打斷張波的控訴,扭曲的臉龐在跳動的火光中猙獰如鬼,“沒有你自作聰明的‘預警’,沈穆早死透了!是你在德赫瑞姆的城堡裡一次次誤導了我的刀!”
最後的僥幸已然破滅,楊堤明白兩人之間隻剩下你死我亡。
與其留著這個失去掌控、甚至可能再次“背叛”的隱患拖累自己奔向古樹,不如親手斬斷所有桎梏!
暴怒的決斷隻在電光石火間完成。楊堤眼中再無半分猶豫,被血與火淬煉出的狠絕徹底占據身心。
他借著張波因張鬆瀕死而心神劇震的刹那,左手如鐵鉗般死死扣住其肩胛,右臂爆發出積攢的所有力量,一直緊握的染血短刀猛地揚起,旋即化作一道冰冷的弧光——
噗嗤!
刀鋒精準而殘忍地貫穿了張波的左胸!
溫熱的鮮血瞬間噴湧,染紅了張波驚愕瞪大的雙眼和楊堤滿是血汙與瘋狂的手腕。
劇痛和瀕死的窒息感瞬間攫住了張波,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前沒入的刀柄,又望向楊堤那雙燃燒著毀滅火焰、已然沒有一絲人性的瞳孔。
“呃……呃……”喉嚨裡發出破碎的音節,張波的身體不受控製地癱軟下去,生命力隨著胸口猙獰的傷口迅速流失。
這一刻,他徹底看清了楊堤的真麵目。
這根本不是什麼“梟雄”,隻是一個為求生、為虛幻翻盤機會可以毫不猶豫犧牲掉任何人的……毒蛇!
“去死吧,蠢貨!帶著你的‘忠誠’喂狗去吧!”
楊堤咆哮著,毫不留情地猛地拔出短刀。鮮血如泉湧,濺射在他扭曲的臉上。
他甚至懶得再看一眼委頓於塵埃、瞳孔開始渙散的張波,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衝進大樹屋!
喚醒古樹!
隻有那寄宿位麵之力的存在,才能為他翻盤,才能讓這該死的沈穆和德赫瑞姆付出血的代價!
“擋我者死!”
他嘶吼著,如同掙脫囚籠的困獸,踢開張波癱軟的身體,沾滿兩人鮮血的短刀在前方胡亂劈砍著並不存在的障礙,朝著那矗立在火光與殺戮中心、如巨獸般沉默的古老大樹屋發足狂奔而去。
他隻帶走了一樣東西——那柄沾著張波心頭血的短刀,仿佛這鮮血能成為喚醒古樹所需的最後獻祭。
身後,是垂死的張波,是即將被庫吉特鐵蹄淹沒的殘軀張鬆,是燃燒、哀嚎、走向毀滅的木精靈村落。
楊堤的背影在衝天的烈焰中扭曲、拉長,如同投入無儘深淵的最後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