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片冰冷,半生為楊堤賣命的忠誠,到頭來換來一刀;而張波的愚蠢熱枕,又換來沈穆的輕蔑嘲笑。
他像根枯草,被時代的洪流隨手折斷了。
士兵抬著張鬆退入後方醫療帳篷,沈穆則收回目光,臉上的笑意瞬間凍結,又恢複了那副睥睨一切的冷淡。
他轉身對一直侍立在側的法提斯說道:“這個張鬆,命大,留他一命,或許還能撬出綠葉集團的殘餘情報。”
法提斯默默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沈穆的“優待俘虜”不過是基於實用主義,那套“大家都是藍星人類”的高尚說辭,在八裡河的焦土上顯得尤為諷刺。
但這正是沈穆的作風。
勝利時,施舍點人性光輝,隻為加固統治。
突然,一陣沉悶的轟鳴從村莊中心傳來,那是大樹屋的方向。
有庫吉特騎射手策馬跑來,重甲在火光照耀下泛著暗紅,他粗聲報告:“大人!楊堤那瘋子鑽進樹屋了,正用木精靈的秘術搗鼓那棵古樹,說要把位麵之力喚醒!我們的人攻不進去——那棟老樓在顫抖,樹根像活了一樣亂舞!”
沈穆眉峰微挑,望向遠處那棟公寓般的巨大樹乾建築,隻見道道綠光從縫隙中迸發,伴隨著楊堤癲狂的呼喊,依稀穿透喊殺聲。
那個庫吉特騎射手補充道:“根據探子線報,楊堤帶的最後幾名木精靈劍舞者拚死守門,古樹在晃動,似乎是要站起來!他們明顯想用特殊的手段翻盤!”
沈穆嘴角勾起一絲譏誚:“翻盤?在我麵前玩這出戲碼,真是幼稚。”
他揮手示意:“通知班達克,用攻城重弩!也通知貝斯圖爾,火箭覆蓋!那棵樹,不過是個大點的柴火堆罷了。”
很快有士兵去傳遞消息了。
很快。
從後麵的班達克就帶著步兵部隊趕了過來,並且斯瓦迪亞輕步兵還推著一架架放在馬車上的弩炮過來。
這些是之前的時候班達克準備在馬車當中的弩炮,為的,就是在關鍵的時候,發揮攻城的效果!
現在,果然派上了用場!
十架猙獰的弩炮這時候來到了沈穆的身邊,瞄準樹屋。
與此同時,庫吉特騎射手點燃箭矢,齊刷刷彎弓,如同夜空下飛舞的火流星。
沈穆低語,像是自語又像是對楊堤的宣判:“從談判第一天起,楊堤就在自掘墳墓,拉張鬆、推張波、信那些爛樹——步步昏招。”
此時,已經來到了最後一步了。
解決了那大樹屋。
解決了那楊堤。
一切。
都將告一段落。
……
熊熊烈焰如貪婪的毒蛇,貪婪地噬咬著巨大的樹屋基座。
粗壯的百年樹根在高溫下發出劈啪的爆裂聲,濃煙夾雜著火星從樹皮縫隙中滾滾湧出,將內部浸染成一片灼熱的地獄。
空氣中彌漫著木頭焦糊味、樹脂燃燒的刺鼻氣味,還有…濃鬱的、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那是留守樹屋、為他爭取最後時間的那幾名木精靈劍舞者,在重弩和火攻下快速凋零的證明。
楊堤蜷縮在樹屋最核心、最靠近那棵粗壯主乾的角落裡。
這裡的空氣滾燙,煙霧略薄,能讓他看清懷中緊攥著的那半塊雕刻著繁複藤蔓紋路的木精靈符文石——這是啟動位麵核心通道,召喚位麵意誌降臨最後的鑰匙。
它曾溫潤如玉,流轉著瑩瑩綠光,象征著生機與上位存在的聯係。
此刻,它冰冷而死寂,如同一塊被廢棄的頑石。
“回應我!!”
楊堤的嘶吼在燃燒的樹屋裡回蕩,帶著破音的絕望和不甘。
他的一條腿被之前庫吉特騎射手的冷箭擦過,鮮血染紅了半邊褲子,此刻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是用儘全身力氣,以最卑微的姿勢匍匐在地,額頭死死抵著焦黑滾燙的木質地板,仿佛要將自己融入其中。
“木精靈位麵!大長老!求求您!降下力量!降下怒火!這是您忠誠的信徒最後的呼喚!!”
他嘶聲力竭,聲音被濃煙嗆得斷斷續續,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塊毫無反應的符文石:“綠葉集團是您的支點!不能就這麼毀了!沈穆……那個竊賊!他褻瀆您的榮光!他摧毀您的祭壇!毀滅他!隻要能毀滅他!我願意獻上我的一切!我的靈魂!我的血肉!”
沒有任何回應。
那曾經清晰可聞的、縈繞在心頭的位麵低語,那細微卻能撫慰靈魂的自然脈動,徹底消失了。
仿佛他此刻麵對的不是溝通的橋梁,而是一堵冰冷、絕對、無情地將他拒之門外的壁壘。
這片曾經由他管理的森林,由他守護的木精靈血脈,連同那遙遠的位麵意誌,都殘忍地拋棄了他。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汗水和煙灰的臉上,扭曲著一種近乎崩潰的瘋狂。
他瘋狂地捶打著麵前古老的主乾,指甲在粗糲的樹皮上翻折、出血。
樹皮被他捶打得簌簌落下碎屑,沾染了他手上的鮮血,除了震動帶來更多灰塵和外麵飄進來的燃燒的火星,沒有什麼回應,什麼都沒有。
“不……不可能……為什麼會這樣……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最後一句嘶吼,化作崩潰的哭嚎。
楊堤癱軟在地,身體的力氣仿佛一瞬間被徹底抽空。
他像被打斷了脊梁的野獸,蜷縮在滾燙的地板上,身體因極度的痛苦和絕望而劇烈抽搐著。
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
楊堤真的已經進入了到了最絕望的時刻,而且是已經徹底被拋棄,被放棄,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求救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