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著火堆,支起兩個木架子,那身易風剛洗過的墨綠色的製服,帽子、褲子都搭在架子上烤火,騰騰騰直冒水汽。
“【表情】、【表情】、【表情】”有人敲門,拿小木棍敲門。
“誰啊?”易風問。
“郵差叔叔,我是小南瓜,村長羅伯伯派我來跟您說一聲,說你啥時候方便,請您去山洞裡。”
“好,知道了,你要進來嗎?”
“不了,大家都在光屁股烤衣服,羅伯伯說不方便。”
“好,謝謝你。”
“不用謝。”小男孩歡快的踩著水跑回山洞了。
易風吃完飯靜待衣服烤乾,眼瞅著山寨裡的人吃不飽穿不暖卻對收一封信、送一封信如此上心,易風也才意識到人們心底裡原來對親情仍然是如此的渴望與炙熱。
等衣服烤了個大概,衣領、袖口、褲腰、褲腿仍有些潮,易風還是決定去一趟山洞。如今沒了電,人們天黑睡覺就早,太晚了不好。
洞口,一個8、9歲、一個11、2歲的小男孩正背對著山洞,一左一右守在洞門口。
兩個無聊的小孩原本蹲在洞門口借著已經變得模糊的篝火微光在地上劃線玩棋盤遊戲,一見有大人過來,趕緊小腰板挺直,站起身來。
“郵差叔叔來了。”倆小孩湊一起嘀咕一陣,個頭小點的孩子就跑進洞裡報訊,尖細的嗓音在洞裡回蕩。
“呂兄弟,吃好了!”羅雄快步迎出來,光著膀子。
“多謝大家給飯吃”。易風作勢揉揉肚子,笑著道。
“應該的,老天爺都在挽留你,一場雨愣是不讓你走了!”羅雄哈哈大笑。
“隻好打擾一晚了。”易風如今算是午飯當晚飯吃了,天黑趕路也容易讓人起疑心。
“不打擾,巴不得你留在我們寨子裡才好唻!”羅雄身後也有老人附和道。
“對,留下來一起過!”
“寨子裡開荒種地,還養了五鳳雞,隔三差五還能分個雞蛋吃。”
“我們還有漂亮姐姐呢!”小南瓜的聲音辨識度很高。
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個個都跟著哄堂大笑。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答應了彆人送信找親人,就要認真乾啊!今後再來寨子裡,能進門給口水喝我就很感謝了。”易風過去就是個會說話的。
儘管這山寨不富裕,但總歸是個遮風擋雨的地兒。
“呂兄弟,你這差事太危險了,真不考慮考慮?”羅雄見大家把話說的差不多了,這才一臉鄭重道。
羅雄想一想易風風雨中揮鏟斬頭的穩準狠,就動了挽留的心,與村長的寶座相比,灰皮猴子的威脅更直接。
“你看,這裡有果園、土地,山頂下來的泉水和那條易守難攻的羊腸小道。現在開荒種地,基本自給自足了!”羅雄說話間看了看易風的臉,所有人都沒提山洞深處有條蜿蜒向下的隧洞,隧洞儘頭有個地下河的缺口,而缺口處又能從地下河裡撈魚的事兒。
“很多人等著盼著,我要講信用!我看山寨裡人多勢眾,槍支也不少!”
“槍多有什麼用,沒子彈還不如擀麵杖好用,再說有槍有彈也不一定能打敗行屍,說白了槍就是用來對付自己人的,搶地盤的、打劫的,不都是人乾的事兒!”
“那倒也是!”易風點頭,接著問了一嘴:
“對了,山上有果園,那有蘋果樹嗎?有柿子樹嗎?”
“那沒有,主要是些多羅蕉和香蕉,還有一些毛李果。”老羅也沒想到易風會問果樹,隨口答道。
“那大家喚我來,應該是為了送信吧!吃了山寨一頓飽飯,肯定會儘心儘力送,大家都把信拿來吧。”
易風也是準備乾一行愛一行。
“姑姑,郵差叔叔開始收信了!”門口站崗的大點的男孩子踏著泥濘飛奔出去,目標小木屋。
“先彆推門,我問你,洞裡人穿好褲子沒?”距離比較近的一處木屋裡,有個婦女是個大嗓門。
“穿好了,收信呢,正收信呢!”小男孩明顯在用力推門。
“說了彆推門,敢進來揍你,我們出來了。”周圍小木屋裡陸續有婦女們出來。
“呂兄弟,這是給我父親的信,如果遇到了話,請轉交給他。”有人湊過來,遞過半頁紙。
“好!”易風看看收件人和寫信人姓名部分,抬頭看一眼寫信人的相貌,把半頁紙認真裝進郵袋裡。
“這張紙上羅列的是我們8個人要找的人名字,還有地址,請您幫忙!”又一個婦女走過來,鄭重的遞過來一張密密麻麻字跡的紙,她的身後露出十幾雙期待的目光。
“好,我拿到了!”易風同樣接過來。
“郵遞員同誌,我沒有紙,但我把要寫的東西繡在了手帕上,能不能幫我……”又一個婦女湊過來。
“那更好,半路上還能擦擦臉!”易風滿麵帶笑,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手帕。
“郵差同誌!黑石灘村的劉能,劉老四是我男人,我叫焦桂琴!我的名字寫在這兒了。”一個婦女指著一張展開的煙盒紙對易風道。
“呂大哥,我跟我弟逃難走散了,紙上也有我和我弟的信息,求你給找找!”
“我兒子叫王凱順…”
信件、口信、甚至一點點舍不得吃的、作為報酬的小物件,紛紛被塞到易風手裡。
接二連三的山寨村民們排著隊把自己的希望和對親人的思念寄托在易風的身上,人們眼中閃爍著久違的光芒,那是一種對遠方親人牽掛得以傳遞的希望,是對這個崩潰世界尚未完全斷絕聯係的微弱信念。
“大家一個個來,我讀到誰的信息,誰就舉下手,讓我看一眼是誰。”
易風默默地接過,仔細閱讀每一個地址和囑托,手指著每一條信息,就會認真看看寫信人的模樣。他扮演的角色,意外地觸碰到了這些人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眼見得易風鄭重其事的樣子,羅雄也抵不住誘惑,忍不住躲到一個角落裡去寫了兩句。
任誰都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都是娘生爹養的,生逢亂世,誰都有幾個不知死活的失散親友。
而身著墨綠色製服的易風,就成了承載他們期盼與希望的載體。
有點念想才叫希望,沒了念想容易絕望。
好一陣的忙碌之後,易風的郵包裡確實充實了不少。
當接過羅雄寫著字的煙盒紙後,圍攏的人群才終於散去了。
“這個給你,免得再遇到暴雨,把信件給泡了!”
羅雄可能也是擔心他那個破煙盒,從山洞壁上取下一張透明塑料布,還有一件明顯經過縫補的雨衣。
“多謝,我就備了一張塑料布,你們這兒,真是沒白來!”易風笑著接過來,折疊收好。
“叔叔…..叔叔…..”
隨著夜幕深沉,山洞裡剩下不多的幾個人還在圍著篝火閒聊,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就顯得分外清晰。
“小姑娘,你也要寄信?”
有點昏昏欲睡的易風打起了精神,考慮到小木屋本來就是彆人的,易風自己提議把自行車、工兵鏟等裝備全部轉移到了山洞靠外的位置。
易風看著眼前穿著一件白襯衣的小女孩。下身一條肥大的牛仔褲顯然是被改小過了的。
“不是,我想送您一個東西,您能收下嗎?”
小女孩怯生生的問,抿著嘴角,還不停的揉搓著衣角。
“收,我最喜歡有人送我禮物!”易風十分配合。
“真的!那太好了!”小女孩水靈靈小臉滿是興奮,兩眼放光。
“給!”說話間,小女孩右手一伸,一扯自己的左袖口。
隻見整整一條白色的左袖子被一把扯下來,露出了小姑娘白若凝脂、如同蓮藕般的整條左胳膊。
“這個….如果是烤火腿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人肉胳膊我實在咽不下去!”易風的瞌睡瞬間就跑沒影了,見陪著的羅雄和狄雲把目光都轉過來,不由得訕訕而笑。
“叔叔,你好好玩啊!我送你的是這個!”
小女孩也被逗樂了,舉起右手,那條被扯下來的襯衣左袖子舉到了易風的眼前。
“這是什麼?”
易風感覺多少有些尷尬,伸手接過了那條白色左袖,仔細一看,睜大了眼,旁邊的羅雄也忍不住湊過了大腦袋。
長袖被洗的發白,肘部被紅線繡出了一個清晰的圖案。
一個栩栩如生,兩隻尖耳朵高高豎起的紅兔子,憨態可掬。
更特彆的是,兔子兩顆大門牙下看似還銜著一個大大的信封,信封上竟還繡了一隻紅翅膀的和平鴿。
可能紅線也不多,整個圖案僅僅是一副輪廓畫,竟也惟妙惟肖。
“叔叔,我繡的好看嗎?”
小姑娘盯著易風的眼睛,飽含期待。
“好看,繡的很好,我很喜歡!”說實話,易風這個冒牌郵差的心,在那一刻確實被這個紅兔子給打動了。
“但為什麼繡個紅兔子?”
“我聽阿姨說,古書上講‘人中呂布,馬中赤兔。’您叫呂布,我送你個‘赤兔’!”
“這個…赤兔….很有創意。”
“那….您…您能答應我時刻帶在身上嗎?”小姑娘眨著大眼睛追問道。
“當然,我看看該帶在哪兒?”
易風煞有介事的把白袖子往脖子裡當圍巾圈了圈,試著往腦門上綁了綁,又試了試塞在口袋裡,感覺都不合適。
最終這家夥把赤兔頭衝外,綁在了自己的左臂上,有點像電影裡戰場起義的士兵。
“你看怎麼樣?”易風站起身,抬抬自己左胳膊,原地又轉了一圈。
“好啊!好啊!”小姑娘看著那個赤兔頭,高興的蹦跳起來。
“叔叔答應我了,一直都戴著!”過了兩秒鐘,小女孩還有些不放心。
“好,一直戴著!”易風答應道。
“勾勾手!”小女孩一臉神聖莊嚴的樣子,向易風伸出自己的小手指頭。
“勾勾手!”易風看了看周圍一臉笑意的羅雄和躲在一角的狄雲,也認真的伸出了小手指頭。
一大一小的手指結成的諾言就算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