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攤子上,藍色皮膚的天人,突然出現在高見的麵前,說要幫忙解決高見的問題。
這場及時雨來的太及時,以至於高見甚至有些懷疑對方的動機了。
但是,這位天人的回答卻是,高見有慈悲心,所以他要幫高見。
高見看著這個天人,天人非想和善的笑著與高見對視。
高見於是說道:“非想,你說我有慈悲心,可你知不知道,我這十三天殺了多少人?”
“不知,但五百一十九座亂葬崗,至少也有一千個人吧?而且我聽說你還殺了十幾個本地神祇,造成了不小的混亂。”非想答道。
“我造了這麼多殺孽,這也算是有慈悲心嗎?”
“算。”非想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你這慈悲心可有點寬容啊。”高見輕笑一聲,吃了一口湯餅。
等高見嚼完咽下,非想才對高見答道:“菩薩也有忿怒相,金剛伏魔,以雷霆手段顯菩薩心腸,如何算不得慈悲心?”
“你倒是比我粗暴多了,對了,你剛剛說,白山江水族已經出手了?”高見問道。
非想坦然的承認:“嗯,已經出手了,左家在對你的事情上有些陽奉陰違,白山江水族遲遲看不見你死,有些急切了。”
高見盯著天人,反問道:“連這些事情都知道,非想,你是什麼人?”
名為非想的天人答道:“我現在是水家的門客,受水家老太爺之托,為水家公子上些博物課,增長他們的見識和眼界。”
“……那多謝你的提醒了,我會注意的。”高見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說法。
“那鬼子母神的事情,高見先生是怎麼想的?”非想問道。
“可以試試,就多謝非想大師了。”高見換了個稱呼,接著一口喝完早餐剩下的那點湯餅,起身問道:“要怎麼做?”
“都由我來準備就好了,高見先生隻需要今晚重新來這裡就行了。”非想答道。
“好。”高見表示明白。
然後,高見轉身離去,走遠了。
他也不囉嗦,反正也不可能摸清楚對方的底細,倒不如看看對方想做什麼。
而對於對方所說的,白山江水族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這件事,高見倒是有些在意。
白山江水族可能真的已經不耐煩了,但他們應該不會主動出手,落下把柄。
最大的可能,要麼是找某些刺客組織,要麼就是給左家施加壓力,畢竟左家和白山江水族是關係最密切的盟友。
左家會動手嗎?或許會,而左家就算動手,也應該不會露在明麵上,不會使用巫覡和神道法門。
所以……
“燕閣?”高見邊走,邊念叨出了這個名字。
不管怎麼想,白山江水族和左家,所能動用的手段,也就隻有這個了。
而在另一邊——
一位貴公子出現在了天人非想的旁邊。
“非想老師,這人怎麼樣?”貴公子如此問道。
非想則說道:“古來有義士,乃一流人,俱秉天地正氣,為人雪不平之事,霜鋒怒吼,雨血橫飛,最是世間第一快人,第一快事。”
“隻是世人偶然學得幾路拳,舞得幾路刀,便自命為俠義起來,不是貽禍身家,便是行同盜賊,卻把個俠字壞了,我在滄州行走這麼久,也沒見過幾個。”
“這時再說,甚可慨然,不過……這真正義士的一流人,世間雖少,卻也不能說他竟是沒有,公子眼下,不就見到一個了嗎?”
這話說出來,貴公子瞪大眼睛:“非想老師,你對此人評價這麼高?”
“不高,一點也不高。”非想搖頭:“公子,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
“知道,不就是平了五百一十九座亂葬崗嗎?非想老師你也能做到吧?再說了,任何一個三境的修行者,都能輕鬆做到吧?這種人,滄州也有點數量的。”貴公子有些不以為意。
“公子,你錯了,他做的不是平掉五百一十九座亂葬崗,他是想平掉的是從古至今,從現在到未來,甚至可能是百年之後,滄州所有的亂葬崗。”非想搖頭說道。
那貴公子卻評價道:“我看不像,你口中的一流人,是快人快事,如果他提刀闖入左家,如彗星襲月,白虹貫日,斬了左家的那些蠅營狗苟,倒是算得上非想老師你這般評價。”
“可非想老師,瞧瞧他,明麵上和左家妥協,行事小心翼翼,一步步都是算計,眼下收集陰鬼為他賣命,暗中削弱神祇在底層的掌控力,我看他不像是個義士,倒像是個謀士,縮頭縮腦,算不得義勇,更算不得什麼一流人。”
非想雙手合十,看向已經走遠的高見背影,說道:“這就是我欽佩他的地方啊,公子也看出來了,此人並不是什麼無腦莽夫,氣血上湧便不顧生死,輕易去左家送死,除了成全自己的義勇之名之外什麼也做不到,公子可曾聽聞過不占的事跡嗎?”
那位貴公子點頭。
不占,一位古人,他是一個膽小鬼,聽聞自己的國都被人顛覆後,拿起武器準備上戰場,在出發之前,他手抖的拿不動餐具,上了車抓不穩車把,一到戰場就被嚇死了。
不過,他還是前往了戰場,所以被讚為‘義勇’。
但是,高見和不占,又有什麼關係?高見可不膽小。
非想感歎般的解釋道:“公子你也看得出來,高見是個聰明人,他很理智,做事也是最理智的方式,可是,若他真的‘聰明’,他與世家搞好關係,結交上下,以他的天資,以尚書對他的舉拔,何須如今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早就每日聲色犬馬,放肆快意了。”
“但他沒有,公子發現了嗎?這樣一個非常理智的人,卻做著最不理智的事情呀!就好像往昔的不占一樣,明明是個膽小的人,卻做著最勇敢的事情一樣,這樣的人,如何算不上一流人呢?”
那位貴公子聽見這話,挑了挑眉毛。
這個說法倒有些意思。
一個理智冷靜智慧的人,卻做著如此無謀之事,甚至都沒什麼好處,確實不愧為一個‘義’字。
於是,貴公子說道:“那……按這個說法,高見倒確實是一流人了。”
“的確如此,所以我才想幫他一次,而且,水家最近也有些看不慣左家的作風了吧?公子覺得如何?”非想問道。
“如何?這我可說了不算。”貴公子輕笑一聲:“且看他能做到什麼程度吧,不過非想老師,你不是不殺生嗎?”
“今晚之後,他會一鳴驚人。”非想如此說道,然後,他沉沉的歎了口氣:
“可恨,我不能殺生。”
貴公子沉默。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天人眾,從不誑語。
所以他把反駁的話憋了回去,隻是看著高見的背影。
一流人……嗎?
這麼一看,當初他在清水河河伯那時候做的事,倒確實有幾分彗星襲月的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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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見這邊,他沒有管那些。
回家,睡覺,吃飯,喂馬,練功。
平穩的日子。
不過應該是最後一天了。
解決完所有的亂葬崗,高見就該進行下一步行動了,對高見來說,時間不多,必須在左家下定決心之前動手。
如果左家先手,高見肯定沒有活路。
從他以身入局開始,事情就已經決定了,高見要麼做到頭,要麼死在半道,沒有全身而退這個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