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學門口,麵對著一群來太學藏經閣讀書的太學生和隨從,大概一百來號人,水蒼蒼嚴肅的說著自己的判斷。
他覺得,以高見的性格,絕非是什麼挑戰赫侖這種事,甚至於……赫侖薩保極有可能壓根沒有被他當做過對手。
但這個論斷,卻招來了笑聲。
“挑戰整個太學?這有些招笑了吧。”
“不是吧,一個新生,還是滄州來的寒門子弟,他認真的嗎?”
“哈哈哈,笑死了,沒有什麼正經傳承,我看他身上的法寶也是稀鬆平常,想來刀法也是普通,挑戰整個太學?”
“水蒼蒼,我聽說你是滄州第一,上次你和諸位同學切磋,結果如何?”有人如此問道。
顯然,是這些人故意問的。
水蒼蒼是滄州第一。
但上次和同學們切磋,卻被學長兩拳打倒在地,而他甚至生不出‘被羞辱了’‘被打敗了’這種感覺。
因為他發現,如果他不是滄州第一,他甚至沒資格挨那兩拳。
那不是羞辱,甚至可以說……是接納。
“我輸了。”水蒼蒼於是如此說道。
“你是滄州第一,都輸成這樣,那他要無謀到什麼地方才會這麼做?太學可不是滄州。”又有人提醒道。
周圍的人都發出了笑聲。
但水蒼蒼卻笑不出來,他隻是看著高見,心中湧出複雜的情緒。
昔日,在滄州,他以為自己比高見強。
後來,他被高見的晉升速度所折服,哪怕後來抵達了陽京,他也覺得,高見更厲害。
但是吧……在挨了那兩拳之後,他將這些東西,都拋之腦後。
因為,差距太大了。
這種差距已經到了水蒼蒼感覺自己需要拋棄一切驕傲,低頭好好學習的地步了,他在滄州所有的矜持都毫無意義。
兩拳,就讓他明白了滄州和神都的差距。
他和高見的差距……
他和神都的差距……
他這一輩子認過兩次輸,一次是輸給高見,一次是輸給神都。
而現在,高見……卻在挑戰,神都。
誰能贏?
水蒼蒼不知道。
他隻是覺得,兩個打敗他的東西,卻在這裡湊在了一起,似乎是有一種戲謔般的命運碰在了一起。
此時此刻,水蒼蒼的態度,也在其他人的眼中。
“謔,那看起來——”蒼海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然而,就在此時……
真龍落到了太學的門口。
然後,猛的朝著天空,噴出一口雷霆!
雷霆炸響,驟注烈風!
太學門口畫著的兩隻獬豸畫像被嚇了一跳,紛紛藏著,躲進了縫隙之中,瑟瑟發抖,不敢出來,隻是口中還在瑟瑟微微的說道:“大……大膽!這裡可是太學……”
隻是,越說聲音越小,後麵乾脆就不說了,兩隻畫像獬豸都藏到了門縫裡麵。
但這一聲雷霆卻不能嚇住所有人。
修為高深者,雲霧不硋其視,雷霆不亂其聽,美惡不滑其心,山穀不躓其步,自然不會輕易受到影響。
卻見真正的太學守門人站了出來。
那是一位六境修行者,是太學的門衛,高見事先調查過,知道對方的底細。
這是一個小仙門的真傳弟子,宗門裡花了大力氣,從吏部托了關係,安排了一個看門的差事,混進太學裡。
雖然沒有進入藏經閣的資格,但也能旁觀諸多太學學子的練功,也是一個好差事,而且,身為外地的小仙門真傳,有資格來到神都混個有俸祿的差事,這輩子也算是撈著了。
所以他平素裡一向儘忠職守,認認真真,不敢有絲毫懈怠。
此刻看見高見堵門,還在門口轟雷,他當即暴怒,朝著高見行來,大聲嗬斥:“爾為何人?安敢在此打擾清靜?!”
“閽者。”高見拱手行禮:“還請往天上看。”
閽,宮門,閽者便是‘守門人’之意。
那真傳往天上看去。
卻看見,天上的雷霆如龍蛇走筆,幻化出了一封書信,在天空明晃晃的,以風雲之威勢,展現給所有人看。
書信之上寫著:“神朝眾帝,自古膺天眷命,以武功定天下,以文德綏太平,今日雖投戈息馬之期,未忘練武防胡之念,所以四夷賓服,海內晏然。”
“治理天下,必文德武備相資並用,武備莫先於將,文德莫先於士,太學學子,或為士,或為將,其人則武備自修,文德自成,所以其威丕振,可以懾伏四夷、潛消奸宄矣。”
“朝廷有太學學子為儲備,因此常備謀勇之師,且得戰守之宜,所以終無大患,如此,太學可謂之國家安危之所係,得之,則四夷畏服而國家安,非之,則四夷猖獗而國家危,所以自古欲安中國而懾服外夷者,必以為首務。”
“然則,本人高見,為太學學子,遭疑心性而勸退,於是自負其才,治體相礙,亦不敢苟且應命,願以己力,考太學之以文武,正太學之風氣,清本人之汙濁,否奸妄之錯判,證國家之清明!”
高見寫的很清楚明白。
上來,先是說明主題,認為神朝文治武功,都需要用到人才。
而最大的人才儲備,自然就是太學,開始誇讚太學學子,說這些人就是神朝最大的寶貝,這些學子未來便是將軍,官員,武備自修,文德自成,正是因為有這些
既然如此,那麼對太學學子的考核,也是理所當然的了,所以,高見這是在說,自己被禮部所考核,也是理所當然的。
禮部考核是理所當然的,這是承認神朝的權威。
但下麵,高見話鋒一轉。
但,這次的考核,高見不認!
你這個官員的考核,不準確,不對勁,不能服眾!所以不敢苟且應命,願以己力,考太學之以文武!
顯然,這句話說出來了,那後麵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
要麼是高見一己之力打服整個太學學子,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要麼是高見輸了,徹徹底底失去一切。
一場豪賭。
甚至可以說是賭上性命的豪賭,而這場豪賭,隻要了解內情的人,都會覺得有道理,高見的動機如果分析,是站得住腳的。
高見是寒門子弟,得到了鎮魔司的擢升和自己的天資,得到了太學的資格,但是卻因為一些私人衝突,造成了現在的情況。
那麼,他‘正太學之風氣’的動機,就可以被算作‘年少輕狂’。
年少輕狂的同時,再展現出自己的能力呢?
如果他成功了,那麼,就是‘遭人陷害,情有可原。’
當然,對應的,失敗了那就是‘不自量力,自取滅亡。’
是哪個結局呢?
那就隻有看高見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