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也是如此。
神意壓下之際,劍氣紛紛‘自己退開’,隻有極少數劍氣才能夠真正擋在刀光的麵前,大部分都被神意逼退了。
真正發揮效用的,百不存一!
所以,高見的刀光,宛如天塌地陷,硬生生將劍網撕開一道缺口,直逼八境武者胸膛!
但,畢竟是八境,其修為渾厚程度,絕非高見所能比擬,哪怕他的神意如此霸道,尋常的劍氣隻能規避,可是……百不存一,那就上百萬劍氣!
以修為之渾厚,強行壓倒!
卻見那八境劍客,渾身氣海,催動到極致,整個人仿佛化作一座移動的山嶽,不動不搖,身前劍光如海,層層迭迭,朝高見壓去,硬生生用量!將神意活活壓倒!
刀劍交擊,地麵震顫,方圓三裡的地麵儘數塌陷,煙塵衝天,一次交擊,兩人各自退後數百米,高見的刀鋒圓滿,鋒銳竟還多了兩寸出來!
另一邊,八境武者的長劍卻微微顫抖,劍身隱隱有裂紋。兩人對視一眼,八境武者頓時隻覺得愕然無比。
他終於開口道:“昔日,旌陽縣中,江中有蛟蜃為患,有一劍仙拔劍斬之,後不知所在,後頃,有漁人網得一石,甚鳴,擊之,聲聞數十裡,破之,得劍一雙,我手中便是其中一把,名為萬仞。”
“你那把刀,是什麼來頭?居然……連我的劍都抵擋不住?”
高見沒有回答,隻是,看著自己的鋒刃,心中隻覺得……爽!
此前種種瞻前顧後,謀算來謀算去的諸多憋屈,都在此刻得到了發泄!
他之前計劃了各種各樣的東西,謀劃了前前後後,推算金家的路線,猜測自己行為的後果,為自己隱藏身份做各種各樣的後路。
這麼多的算計,都是因為害怕事情暴露產生各種各樣的後果,包括先前對那三個七境的一刀,也全都是算好了的。
隻有和這八境的戰鬥,算是計劃之外,因為他沒辦法去算計一個八境的反應,隻能賭一賭。
可這一刀下去,先前的擔心,全都煙消雲散。
他已經感覺到了,自己很有可能打不過對方,神意被劍氣靠著數量壓倒了,自己的修為和對方差距太大,神意強橫也難以彌補。
但是!
戰鬥本身,哪裡有這麼多算計?!
高見怒喝一聲:“說什麼廢話,再來!!”
他不想聽對方的劍是什麼來曆,不想去猜對方的功法是什麼套路,懶得去思考對方現在的動向,因為那些……太不爽利。
為了自己的目的,高見很擅長虛與委蛇,他常常和世家子弟,各個勢力,在各種各樣的情況下談笑風生,推杯換盞,討論著利益分配,然後又在背後陰謀詭計,偷偷的背刺他們。
有人管這叫運籌帷幄,也有人管這叫卑鄙無恥。
不管這事兒到底是什麼,有一件事是不會變的,那就是高見不喜歡這樣。
甚至不是不喜歡,而是極其厭惡,討厭這樣。
但沒辦法,這世上就是如此,想要辦成很多事情,就要做更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而現在,真爽。
高見再度撲了上去,在和對方豁命廝殺之際,往日酒宴上那些彎彎繞繞突然變得可笑。
對麵那位八境武者,他的眼睛在噴火,多乾淨,純粹的眼神——
和之前在金家喝酒吃飯時,那位金家公子藏在折扇後的打量完全不同,當時他親手給那人斟了杯酒,嘴裡還說著“風雨同舟“的漂亮話,現在就過來劫了對方的道。
那八境武者也全力出手,掩護自家巨獸車隊撤退,
高見的肋骨挨了一道劍光,疼得他齜牙咧嘴。這疼真好,比聽幽明地那位‘黃長老’一邊打官腔一邊謀算十億人命的時候,自己太陽穴突突跳的疼要好。
此刻,他任由血腥氣衝開喉嚨,發出平日裡絕對不會發出的暴躁吼聲,吼聲驚的巨獸加快了腳步。
那把‘萬仞’徹底被鏽刀斬碎,高見杵著刀喘氣,虎口裂開的血順著刀柄往下滴。
他可以看見那位八境武者瞪圓的眼睛裡,映著高見此刻的臉,可這雙眼裡沒有隱忍,隻有赤裸裸的恨,純粹的、滾燙的恨。
高見此刻居然有些貪戀這種恨意,起碼比那些世家拜見過來藏在笏板後的眼真誠。
戰鬥仍然在繼續。
刀劍碰撞,反震之力回卷而來,高見的虎口在震,心卻在笑,儘管他的虎口就被反震開裂,但手裡的刀是刀,血是血,沒有裹著綢緞的陰謀,沒有嵌在問安帖子裡的金票。
哐當一下。
刀脊撞上第二把劍時,刀劍碰撞裡迸出的火星無比絢爛,此刻的廝殺裡嗅到了讓他渾身顫栗的感覺。
說實話,高見竟在期待眼前的八境反手刺穿他的肺葉,好讓那些淤積在胸腔裡的恭維話隨著血噴出來。
血水順著眉骨流進嘴角,他卻在劇烈的喘息中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快意。
沒有太學那些文辭華美卻字字滴血詔書,沒有蓋著大印的妖魔敕封,此刻,隻有捉對廝殺而已。
他們為殺我而來,我為殺他們而殺,像兩匹狼在荒野撕咬,不必在文書裡編撰忠勇,不必將血淋淋的人頭美化成功績。
那位八境武者,身法如風,腳踏奇步,側身避開刀鋒,手中長劍一抖,劍氣如虹,化作數十道光弧,朝高見周身要害刺去。他的劍氣縱橫,招式迅捷,每一道劍光都精準無比,已開了氣關,殺力非凡。
高見的麵具,被這一下,碎了一半。
隻是,這一瞬間,他看見了對方打碎的麵具下,半張扭曲的笑臉。
這人……是瘋子嗎?
還笑得出來?他現在可是下風。
高見也發現了自己在笑,隻是,這笑和他在銅鏡前,對著那些貴人輕笑的弧度不同。
刀,就該這樣用啊。
“還沒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