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的正午,太陽懸在湛藍的天空中,像一枚燃燒的金盤。明媚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灑滿巨石城噴泉廣場,中央的噴泉正歡快地噴湧——大理石女神手中的水瓶吐出潺潺水柱,水珠在空中散開,化作細碎的銀雨,在陽光下折射出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光暈,像撒了一把會流動的寶石。水珠落在泉池外的青石板上,濺起淺淺的水痕,很快又被帶著花香的暖風烘乾,隻留下一圈圈淡白色的印記。廣場四周的懸鈴木已抽出新綠,葉片在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斑駁的樹影,偶爾有幾隻灰雀落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唱著歌。
“懶鬼!快點搬!揀大塊的搬!你們拿這些小石子,是想用來射麻雀嗎?”穿著鋥亮高筒靴的法務官塞佩提姆,正站在廣場邊緣的石階上厲聲嗬斥。他的靴筒擦得能映出人影,手中的牛皮鞭“啪”地一聲抽在地麵,濺起細小的塵土,落在幾名搬運石頭的苦力腳邊。那幾名苦力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晶瑩的汗珠,順著肌肉的溝壑往下淌;粗布褲子被磨得發亮,膝蓋處還打著補丁;每走一步,草鞋踩在青石板上,都發出“沙沙”的輕響,肩上的麻繩將皮肉勒出深深的紅痕。聽到嗬斥,他們慌忙加快腳步,連頭都不敢抬。
就在這時,一陣“嘚嘚”的馬蹄聲從帕頓街方向傳來——小查理尼帶著四名侍衛催馬趕來,棕紅色戰馬馬鬃梳理得整整齊齊,額前還係著銀色的馬飾耀眼灼人。走近廣場,這位二十出頭的年輕儲君勒住韁繩,戰馬打了個響鼻,噴出兩道白氣。他的目光落在廣場與溫泉街接口處的幾架拋石機上:橡木打造的機架泛著深褐色的光澤,木紋清晰可見;絞盤上纏繞著粗大的麻繩,被油浸得發亮;幾名工匠正圍著機器調試,手中的鐵錘敲在金屬部件上,發出“當當”的脆響;而苦力們則源源不斷地往拋石機旁的石堆搬運石塊,石塊碰撞的“哐當”聲不絕於耳,在廣場上空回蕩。小查理尼眼中滿是驚訝,他翻身下馬,腰間的佩劍撞在馬腹上,發出“叮”的一聲,快步走上前質問道:“誰讓你們在這裡搭建拋石機的?城內怎麼突然搞起這些東西?”
法務官塞佩提姆見是小查理尼,忙收起手中的皮鞭,快步上前彎腰行禮,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彎腰行禮道:“回殿下,這是王上的命令!今天淩晨由元老騎士團親自傳達督辦的,說是為了加強城內防禦,以防沼澤人突襲入城。”
“元老騎士團?”小查理尼眉頭一皺,語氣裡滿是疑惑,他伸手撣了撣深藍色的天鵝絨披風,“這是什麼鬼東西?我前幾天還在王宮議事,怎麼從沒聽過這個組織?”
塞佩提姆左右看了看,見周圍隻有忙碌的苦力和工匠,才湊到小查理尼耳邊,壓低聲音道:“是前幾天王上臨時組建的——成員都是帕頓大街的元老,還有他們家的貴族子弟。尤其是那些之前為了躲避瘟疫,逃到城外莊園,最近又折返回來的貴族子弟,現在都被編入了這個騎士團。殿下您不知道,他們現在手握生殺大權,連法務官和治安官都得聽他們指派,違令者會被吊死。而且他們隻聽從王上一人的調遣。”
小查理尼順著塞佩提姆的目光,向溫泉街望去——隻見街道兩旁的屋頂上,工匠們正忙著堆砌石塊,將平整的屋頂改造成簡易的工事。二樓的窗口旁,還架起了半人高的木盾,木盾上蒙著厚厚的生牛皮,顯然是為了防禦時掩護士兵。街道上,還有幾名士兵正扛著弓箭,在屋頂與地麵之間搭設木梯,木梯碰撞牆壁的“咚咚”聲此起彼伏。他不禁不滿地抱怨:“在城內搭建這樣的小拋石機,還要把屋頂改成工事,難道那些沼澤鬼長了翅膀,能飛進巨石城不成?咱們城外的城牆那麼高,他們根本攻不進來!”
塞佩提姆忙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又指著那些屋頂工事,語氣帶著幾分附和,還不忘拍著馬屁道:“殿下說得是!您真是英明!而且您看,所有屋頂都被改成了這樣——尤其是二樓,聽說等沼澤人打進來,士兵可以趴在上麵扔亂石攻擊。可依我看,這些工事估計根本用不上,純屬白費力氣。王上最近可能是太擔心城防了,才會這麼安排。”
小查理尼看著屋頂上來回忙碌的人影,聽著他們的吆喝聲、工具碰撞的“叮叮”聲,還有木梯搭建的“咚咚”聲,忍不住搖了搖頭,語氣裡滿是無奈:“荒唐!他們簡直就是驚弓之鳥!不過是一群沼澤人,值得這麼興師動眾嗎?”說罷轉身向城門方向走去,可來到溫泉大街連與噴泉廣場的交接處入口,就被道由削尖鬆木組成的鹿角拒馬路障攔住——那些鬆木足有成年人手腕粗,頂端被削得尖尖的,泛著冷光,牢牢地釘在地麵,形成一道半人高的密集屏障,連縫隙都小得容不下一隻腳。他費力地抬腿翻越,披風的衣角不小心掛在一根尖木樁上險些摔倒。小查理尼猛地扯回披風,看著被勾破的邊角,低聲咒罵:“簡直都他媽瘋了!溫泉街這麼陡的坡,就算真有敵人來,滾幾棵原木、幾個石球就能守住,搞這些路障,純粹是給自己添麻煩!平時巡查都得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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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身後的塞佩提姆連忙上前,一邊幫小查理尼整理被扯皺的披風,一邊討好地說道:“殿下說得太對了!我早就這麼想了!我也覺得,守住溫泉街、帕頓街和沙蘭街這三條主乾道就夠了,其他小巷子根本沒必要折騰。可前天王上又下了命令,讓滑溜集市、恩寵區,甚至連最偏僻的鼠尾巷,都要紮滿這樣的鹿角路障,好像沼澤人會像洪水一樣,從各個角落湧進來似的!現在整個巨石城,活像一隻渾身長滿刺的刺蝟——而且這些路障太密集了,每隔十幾步就有一道,咱們平時巡查都得繞來繞去,太不方便了,有時候遇到緊急情況,想快馬傳信都難。”
小查理尼正出神聽著塞佩提姆嘮叨,腳下突然一崴——原來他沒注意腳下的青石板縫隙,那裡積了些雨水,長了層青苔,差點讓他滑倒。更糟的是,披風又一次掛在了旁邊的尖木樁上,他用力一扯,才勉強掙脫,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忍不住怒道:“彆說沼澤人了,就算是自己人,在城裡走都寸步難移!再這麼搞下去,不用敵人來攻,咱們自己先亂套!”說罷彎腰拍了拍褲腿上的塵土,似乎開始有些適應了般,手腳麻利地翻越一道道路障,朝著城門的方向快步走去。
正午的太陽愈發毒辣,像一團燃燒的火球懸在天空,將巨石城的街道曬得滾燙——青石板路麵泛著油亮的光,赤腳踩上去能燙得人跳腳;那些鹿角路障的影子被拉得又短又尖,貼在地麵上像一道道黑色的鋸齒,隨著陽光偏移緩緩蠕動。小查理尼走得滿頭大汗,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在皮膚上,他伸手鬆了鬆領口的銀紐扣,露出裡麵白色的亞麻襯布——襯布早已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胸膛上,勾勒出單薄的輪廓。
他抬手摸了摸身上的鎖甲,甲片被陽光烤得滾燙,指尖剛碰到就慌忙縮回,幾乎要灼傷皮膚。一名跟隨的侍衛見狀,連忙從馬鞍旁取下一個羊皮水袋,雙手遞上前道:“殿下,您喝點水解解渴。”小查理尼接過水袋,拔開塞子猛灌了兩口,清涼的水流瞬間緩解了喉嚨的燥熱,他長長舒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前幾天我遠遠看這些路障,還覺得不過是些礙眼的擺設,今天親自走過來才發現,若是真有敵人進城,或許這些路障倒還真能起到些作用。”
跟在身後的塞佩提姆早已氣喘籲籲,他扶著路邊雜貨店門框,胸口劇烈起伏,連話都說不完整:“是...是啊殿下!咱們現在...空著手翻越都這麼費勁,要是過兩天...路障後麵站上長矛兵,再架起弓箭——那簡直就是...一道道地獄的坎,敵人想衝過來,難如登天!”雜貨店招牌在他頭頂輕輕晃動,偶爾有幾滴晨露殘留的水珠落在他的脖頸上,讓他打了個激靈。
小查理尼掃了眼這個氣喘籲籲的法務官,好似超弄般他體弱不堪般笑笑,隨即快步走到不遠處的城門甬道前,用手輕輕觸摸著那道甬道鐵柵內城門,厚實的柵欄鐵條在陽光下透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好似可以阻擋一切巨獸猛禽,而昏暗的甬道儘頭那十寸厚的吊閘城門緊緊閉合,漆黑的橡木上還留著前幾次戰爭的刀痕與箭孔,像一道道猙獰的傷疤。看著這固若金湯的內外兩道城門,又環顧那高聳如山壁般的城牆,這位年輕儲君忍不住笑出聲,語氣裡滿是自信道:“說到底,那些沼澤畜生根本沒機會見識過巨石城的厲害。咱們有這麼堅固的城門,就算放開讓他們用斧頭鑿、用火燒,他們也未必能鑿開、燒穿!”
此時,風順著溫泉街吹過,帶著遠處懸鈴木的淡淡清香,吹動了小查理尼深藍色的披風,衣擺在風中獵獵作響。他望著緊閉的城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既有對城防的篤定,又好似藏著幾分對未來的隱秘算計,像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水麵平靜無波,底下卻暗流湧動,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殿下說得太對了!而且布雷?考爾爵士還會率大軍從後路包抄,到時候打那些翹奇鬼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顧!”身後的侍衛們紛紛附和,笑聲在陽光下散開,混著遠處工匠敲打石塊的“叮叮”聲、苦力搬運木材的“哼哧”聲,顯得格外熱鬨,仿佛所有人都對即將到來的戰爭充滿信心。
就在這時,幾道身影從街角的迪奧多酒館走了出來幾個背著粗麻布口袋的男人。麻布口袋鼓鼓囊囊的,袋口用麻繩緊緊紮著,沉甸甸地壓在他們肩上,將肩膀壓得微微下沉,連脊梁都彎了幾分。他們腳步匆匆,低著頭,從小查理尼一行人身邊快步經過,草鞋踩在滾燙的青石板上,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某種小動物在逃竄。
小查理尼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歎:“你看看人家,這才是標準的苦力!扛著這麼重的口袋,還能健步如飛。再看看咱們那些士兵,穿著精致的盔甲,拿著鋒利的兵器,卻一個個懶懶散散,站個軍姿都歪歪扭扭,一點兒精氣神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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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走在最後的扛包人突然頓了一下,飛快地轉過臉,用眼角的餘光瞟了小查理尼一眼——那眼神裡藏著幾分警惕與慌亂,隨即又迅速轉回頭,加快腳步向城門方向走去。他的臉繃得緊緊的,下頜線繃成一條僵硬的直線,連耳尖都透著不正常的泛紅,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肩上的麻繩。
看著這個好似有些異樣的苦力模樣,小查理尼心中突然一動,剛才那道眼神像根細針,刺破了他心中的平靜,莫名的警覺感湧上心頭。他皺起眉頭,腳步也慢了下來,向身旁的塞佩提姆問道:“這些人是誰?看著不像是常年搬運糧草的苦力——你看他們的手和脖子,像細皮嫩肉的女人,這樣飽受饑荒和戰火的年月,壯丁還能這樣可不像苦力,這樣倒像是......”他話沒說完,突然停頓下來,好似心頭被什麼東西緊緊縈繞,卻又如煙霧般輪罩迷蒙。
塞佩提姆心裡咯噔一下,忙上前一步,臉上擠出討好的笑容,解釋道:“殿下放心!都是給城牆上守衛運送糧草給養的苦力,我都認識!以前他們都是走軍營那邊的蹬城馬道,不過今天馬道要用來運送小拋石機的零件,所以才臨時改走城門通道,絕對不會出問題的。”他邊說邊悄悄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陽光明明很暖,他卻覺得後背發涼。
小查理尼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可心裡的疑慮卻像潮水般越來越濃。他下意識地回頭,目光掃過剛才那幾人出來的迪奧多酒館——酒館的橡木木門虛掩著,門縫裡隱約能看到裡麵有個窺視的人影,卻又突然消失不見,顯得格外詭異。他猛地轉頭,盯著塞佩提姆的眼睛,追問道:“給養不是一直存放在教化院和軍營的糧倉裡嗎?怎麼會從迪奧家的酒館運出來?難道糧倉不夠用了?而且現在所有店鋪不是都戒嚴了嗎?”
塞佩提姆被問得一愣,隨即順著小查理尼的目光看向酒館,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解釋漏洞百出。他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才結結巴巴道:“對...對啊!給養一直都在教化院和軍營的糧倉裡,從來沒存過迪奧酒館!這...這可能是我記錯了,也許他們是從彆處過來,隻是剛好經過酒館......”
“不好!”小查理尼瞬間反應過來,心中的警報聲轟然響起。他猛地向前跑去,朝著城頭那些轉動絞盤吊起鐵柵的士兵們喊道:“快放下鐵柵欄!攔住那些扛麻包的人!彆讓他們靠近城門!”他的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披風在身後飛蕩,像一團深藍色的火焰。
塞佩提姆也徹底慌了神,慌忙連滾帶爬地翻越最後一道鹿角路障,膝蓋被尖木樁刮破了都沒察覺,朝著那幾個即將抵達城門的苦力衝去,並大喊:“布爾!停下!快停下!殿下要召見你!有話問你!”他邊喊邊不停回頭看向小查理尼,眼神裡滿是慌亂與歉意,並用力扯住布爾的胳膊。
偽裝成苦力的布爾冷冷抬起頭,瞟了眼正對著自己擠眉弄眼的法務官塞佩提姆,突然從懷裡掏出把白色的石灰粉,猛地向身後追來的王宮侍衛們撒去!石灰粉在陽光下揚起一片白茫茫的霧,嗆得侍衛們連連咳嗽,眼淚直流,根本睜不開眼。與此同時,他身後的幾名男人也紛紛掏出石灰揮灑,借著白霧的掩護,扛著麻包瘋了般衝向城門洞,腳步快得像一陣風,草鞋踩在石板上發出“噠噠”的急促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