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離開後,尤裡的商鋪的廳堂裡一時間隻剩下燭火搖曳和眾人呼吸的聲音。
厚重的橡木門輕輕閉合,外頭的風聲隔絕在外,空氣中還殘留著安格離去時淡淡的魔力氣息。
尤裡立在原地,神情沉靜,似乎還在回想著剛才那人的話。
那種沉思的姿態讓站在兩側的兩名一階戰士護衛有些不安。
左側那位體格魁梧的護衛終於忍不住,撓了撓頭,小聲嘀咕道:“大人,那人連姓名都沒留下,您也沒問。”
“他這態度是不是對您有些不敬?您待他那麼客氣,反倒顯得我們低了一頭。”
另一名略顯年輕的護衛點頭附和,語氣也帶著些不滿:“是啊,看他那模樣,也不像什麼大貴族。連家徽都沒佩戴,也不自報家族,這種人,您還親自相送,太看得起他了。”
尤裡轉過身,神情間帶著幾分詫異。
他那雙灰藍色的眼睛掃過兩人,微微眯起。
片刻後,他淡淡道:“你們……是想我死嗎?”
那語氣不重,卻如同一道冷雷,在兩人心頭炸響。
兩名護衛幾乎同時變了臉色,齊齊跪下,聲音急促:“大人,這……這話可使不得!我們怎敢有那種心思?”
“我們身上的附魔武裝都是您花魔晶買來的,我們也是立誓永遠效忠您的,怎麼會想您死呢?”
看著兩人滿臉驚恐、額頭沁汗,尤裡忍不住輕笑出聲,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我隻是逗你們。”
他語氣緩和下來,歎了口氣,“不過嘛,塞貢位麵的局勢,怕是真要變了。”
他緩步走到窗前,掀開厚重的簾布,城中上空有些薄薄的霧氣,街道裡不時傳來叫賣聲。
那魁梧的護衛仍有些忿忿,忍不住說道:“塞貢位麵變化再多,最後還不是帝國說了算?”
“地塞人、貢嘎人再怎麼折騰,也隻是浪費時間,他們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本事。”
尤裡沒有立刻回應,隻是望著遠處的黑夜,緩緩說道:“事情可沒那麼簡單。”
他轉過身,眼神有些深邃:“就算未來帝國依舊主導,但地塞人和貢嘎人的地位,怕是會抬得比我們想象得高。”
“我聽說,有不少貴族暗地裡在訓練他們的部族軍隊。若真亂起來,恐怕最先出手的,反而不是他們,而是這些貴族。”
兩名護衛對視一眼,神色有些微妙。
年輕那位護衛遲疑著道:“這些年塞貢位麵一直都這樣,大人是不是想太多了?”
尤裡苦笑一聲:“或許吧。但你們看克裡斯蒂安家族的遭遇,還敢說這是平靜的年代嗎?”
他說著,緩緩坐下,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他們家族的四階強者、三階強者全滅,如今隻剩一名大戰士和一位大魔法師苦苦支撐。”
“曾經號稱能橫掃七個位麵的家族,如今卻連自保都難。要知道,他們的底蘊可比我厚得太多。”
那名魁梧護衛沉聲道:“屬下聽說,是因為克裡斯蒂安家族得罪了一位強者,這才被逼得關閉治下所有位麵的與帝國連接的位麵傳送門,陷入困境。”
尤裡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羨慕與複雜:“確實如此。聽說那位強者名叫安格,屠殺三階、四階強者如同屠雞殺狗。”
“安格?”年輕護衛皺了皺眉,忽然察覺到不對勁,“這位大人沒有姓氏嗎?”
尤裡搖了搖頭,語氣裡帶著幾分感慨:“傳言他是從平民一步步殺上來的。”
“平民?!”兩人同時驚呼,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是啊。”尤裡微微一笑,笑意中卻藏著淡淡的疲憊,“所以啊,你們兩個,也得努力點。跟著我多少年了?快十年了吧?還是一階戰士。”
被他一說,兩人都有些尷尬。
年輕的護衛摸了摸鼻子,訕訕道:“這……大人您也知道,跟著您之後,基本沒上過戰場。平日能動手的,也就那些小賊小刺客。”
“我知道。”尤裡語氣柔和下來,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也怪我,這些年太安穩了。可接下來不同了,局勢動蕩,我可還要靠你們兩人護著。”
“是,大人!”兩人齊聲行禮,神色肅然。
尤裡點了點頭,轉而說道:“還有一件事。你們抽空去把小貢城的地塞人首領與貢嘎人首領約過來。”
兩人同時一愣,魁梧的護衛遲疑道:“大人,難道您打算把那批武器裝備賣給他們?”
尤裡點頭:“當然。那可是我用上千魔晶換回的北風鋼鎧與北風鋼劍,光放著吃灰可不行。你們各自挑兩套留下備用,剩下的全部賣給他們。”
年輕護衛皺了皺眉,似乎還有些猶豫。
尤裡見狀笑道:“彆擔心,他們不會把這些武器發給普通士兵。肯定隻會配給精銳——那些人越強,對我們反而越依賴。”
“可……若他們反咬一口怎麼辦?地塞人和貢嘎人畢竟不是帝國人。”
尤裡神情微動,沉默片刻後緩緩道:“若真到了那一步……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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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局勢,不冒險就等死。況且——”他抬起目光看向窗外,“若不是那位客人到訪,我或許還不敢賭這一把。”
陽光透過薄霧,透過窗戶,他的影子在牆上微微晃動。
兩名護衛對視,雖仍有憂慮,但不敢再多言。
尤裡靠在椅背上,歎了口氣:“早知道剛才該問問那位客人,有沒有魔法卷軸可賣了。哪怕隻是一些防禦魔法,也好讓人心安些。”
——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安格幾乎沒有片刻閒下。
他沿著地圖,一路穿行在塞貢位麵各地的城市與村鎮之間。
從最初的小貢城,到赤嶺鎮,到石岩城、青石城,再到銅砂城……十多座大大小小的城市,他都停留過幾天。
每到一處,便以普通商人的姿態出入商會、酒館與市集,聽人閒聊,偶爾喝上幾杯廉價的果酒。
那是最快,也是最隱蔽的探聽方式。
酒館是位麵消息的源頭。
工匠會抱怨稅賦高昂,傭兵談論賞金任務,商人罵地塞人貪婪無信,地塞人又私下裡詛咒帝國人的傲慢……
安格默默地聽著、記著。
“看來這地塞人與貢嘎人還真是有些水火不容啊。”
在離開石岩城的那天,他一邊整理著筆記,一邊自言自語道。
筆下的幾行文字清晰地勾勒出這一方位麵的暗流:帝國人掌權,地塞人務工,貢嘎人被驅使在最底層,卻又在暗地裡積聚力量。
風從荒野的縫隙中灌來,帶著沙塵。
安格抬頭望向遠方的星空,目光深邃。
“果然,這個位麵,表麵平靜,實則泥沼深陷。”
時間悄然流逝,一個月後,他終於抵達了塞貢城。
這座城池已經屹立了兩百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