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如山，五千楚軍迅速展開，在鹹陽城外形成合圍之勢。他們動作嫻熟，不到兩個時辰便築起簡易營寨，挖設壕溝，布置拒馬。整個過程井然有序，顯示出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精銳。
城頭上，蕭何一夜未眠。他扶著女牆，望著城外漸漸成形的楚軍營寨，麵色凝重。晨光中，可以清晰看見楚軍盔甲的反光，聽見戰馬偶爾的嘶鳴。五千人圍城，這本在預料之中，但易小川的謹慎卻讓他心頭一沉。
“蕭何大人，楚軍隻是圍而不攻，似乎在等待什麼。”守城校尉楊圖低聲道，
蕭何點頭：“他們在等項羽的主力。易小川多疑，不敢貿然進攻。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好在我們有更多時間準備，壞在一旦項羽大軍抵達，攻勢必將如潮水般猛烈。”
他轉身望向城內。晨光漸亮，鹹陽城開始蘇醒，但今日的蘇醒帶著惶恐——炊煙稀疏，街巷空蕩，偶爾有百姓慌張地搬運家當，又被巡邏的士兵勸回。這座曾經繁華的帝都，此刻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黑火藥布置如何？”蕭何問。
“按大人吩咐，已分置四門，尤以南門最多。”楊圖答道，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隻是大人，單單靠著黑火藥的話，我軍能夠......”
蕭何沒有解釋。有些東西他又何嘗不知，現在蕭何要做的就是儘人事安天命，雖然有些不理解，高要為何每次都要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但多年以來的習慣和信任讓蕭何實際上並不擔心，
日上三竿時，遠方地平線上升起了滾滾煙塵。
起初隻是淡淡的一線，隨後迅速擴散，如海潮般湧來。煙塵之下，是密密麻麻的黑點，那些黑點逐漸變大，變成旌旗，變成兵戈，變成無數奔騰的戰馬和士兵。
項羽的主力到了。
兩萬五千楚軍主力抵達戰場的場麵，足以讓任何守軍膽寒。
他們沒有停歇，沒有紮營，甚至沒有整隊——這支軍隊如同出閘的洪流，直接撲向鹹陽城牆。衝在最前方的是項羽本人，他騎著那匹名震天下的烏騅馬，身披玄鐵重甲，手持一杆丈八長戟，陽光下戟刃閃著嗜血的寒光。
“攻城！”項羽的吼聲如同雷霆，滾過原野。
楚軍中軍升起血色戰旗，戰鼓如雷鳴般響起。霎時間，雲梯、衝車、投石機從軍陣中推出，弓箭手列成三排，箭矢如飛蝗般射向城頭。
“敵襲！全體戒備！”王賁的吼聲在城頭炸響。
鹹陽守軍迅速進入戰鬥位置。但正如蕭何所料，三十六裡城牆，四千守軍——平均每丈城牆不到兩人。許多地段隻能安排崗哨，根本無法形成有效防禦。
第一波攻擊集中在南門。
項羽親率三千精銳直撲城門，楚軍弓弩手用密集的箭雨壓製城頭守軍，工兵推著包鐵衝車猛撞城門。撞擊聲沉悶而恐怖，每一聲都震得城牆微微顫抖。
“倒火油！”楊圖嘶聲下令。
滾燙的火油從城頭傾瀉而下，隨即火箭射落，城門處頓時燃起熊熊大火。數名楚軍工兵慘叫著變成火人，但後續士兵立刻補上，用沙土滅火，繼續撞擊。
蕭何站在南門城樓，臉色蒼白。他從未親身經曆過如此慘烈的攻城戰。箭矢從耳邊呼嘯而過，巨石砸在城牆上發出巨響，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焦糊和硝煙的味道。
“大人，此處危險，請移駕安全處！”親衛焦急地勸道。
蕭何搖頭：“我若退，軍心必潰。”
他強迫自己冷靜，觀察戰場局勢。楚軍的攻擊凶猛而有章法——項羽親自攻打南門吸引主力，同時分兵佯攻東、西二門，北門則有易小川坐鎮，形成全麵壓力。這是要讓守軍疲於奔命，顧此失彼。
“楊圖，用黑火藥。”蕭何沉聲道。
王賁一愣：“現在？大人，萬一......”
“沒有萬一！”蕭何罕見地厲聲道，“按計劃執行！”
命令迅速傳達。守軍士兵搬出那些其貌不揚的陶罐——罐口封著油紙，引線伸出。按照訓練過的操作，他們將陶罐固定在拋石機的彈兜中，點燃引線，然後發射。
第一枚黑火藥罐劃過弧線，落在南門外楚軍密集處。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
然後——
“轟！！！”
驚天動地的巨響炸裂開來，大地震顫，火光衝天。爆炸中心方圓三丈內的楚軍瞬間被撕碎，更遠處的士兵被衝擊波掀飛，斷肢殘骸如雨點般落下。
戰場出現了短暫的死寂。
楚軍士兵驚駭地望向那團尚未散去的煙塵和火光，許多人手中的兵器掉落在地。就連項羽也勒住了烏騅，瞳孔驟縮。
“繼續！”王賁最先反應過來，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更多的黑火藥罐被發射出去。爆炸聲接二連三響起，南門外化作一片火海。楚軍的攻勢為之一滯，衝鋒的士兵開始後退，陣型出現混亂。
項羽勃然大怒：“不許退！敢退者斬！”
他一戟劈死兩名潰逃的士兵，怒吼道：“對方防守能力有限！給我衝！先登城者封千戶！”
在項羽的威逼和重賞下，楚軍重新組織進攻。但黑火藥造成的心理震撼已經種下——每當陶罐飛來，士兵們便本能地閃避，攻勢再難如初時那般凶猛。
然而，守軍的劣勢並未因此扭轉。
四千人防守三十六裡城牆，這個數字上的絕對劣勢不是任何武器可以完全彌補的。隨著戰鬥持續，守軍開始顯露疲態。士兵們不得不在各段城牆間奔跑支援，體力迅速消耗。傷亡也在增加——雖然黑火藥造成楚軍重大損失，但楚軍的箭雨和投石同樣在收割守軍生命。
日落時分，楚軍鳴金收兵。
鹹陽城勉強守住了第一天，但代價慘重。守軍傷亡超過八百，箭矢消耗近半，最關鍵的是——黑火藥隻剩下不到三成。
蕭何拖著疲憊的身軀巡視城牆。夜色中，傷兵的呻吟此起彼伏，城牆多處出現破損，需要連夜修補。遠處楚軍營寨篝火連天，如同星海，那是三萬大軍的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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