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順城西北,藥王穀外,雲峰堡。
葉鼎之出發也有大半個時辰,此時他們一行人已到了雲峰堡附近。
“籲——”
葉鼎之勒住戰馬,銳利的目光掃過山道旁一叢不起眼的狼毒草。
草葉上幾點細微的、幾乎與塵土無異的淡黃色粉末,在眾人刀劍寒芒下居然反射出極細微的熒光。
他揮手止住身後人馬,隨後翻身下馬。
葉鼎之湊近那株狼毒草,指尖輕觸放到鼻端一嗅——
一股極淡的似乎混合了多種草藥焙燒過後辛澀氣息瞬間灌入鼻腔,這絕非什麼花粉,葉鼎之料定這肯定不是自然產物。
就在此時,葉鼎之回憶起多年前在南訣與師父雨生魔遊曆時,偶然間聽他提起過一種幾乎失傳的尋蹤之術。
“千裡覓蹤散……”
想到這裡,葉鼎之不禁脫口而出。
這是江湖中一種罕見且古老的追蹤術,氣味獨特且持久,但配製極為複雜,相傳是藥王穀初代藥王李素珍無心之下所研。
李素珍是個德才兼修的藥仙,就連平日裡用來采藥的麝子、蟾蜍、毒蛇等物都不願傷害。
可為了配藥,不得不在這些動物的身上取材。
為了儘可能保全這些動物的性命,他便研製出了這種用來追蹤的藥粉。
平素裡抓到能夠藥用的動物後,取藥完畢放歸自然前,會在它們身上留下千裡覓蹤散,以便下次再捉到時用來區分是否已經取過藥了。
若這動物身上存在千裡覓蹤散的痕跡,李素珍便不會再取,轉而尋找新的動物。
醫者仁心,乃至於此啊!
回歸正題,葉鼎之輕碾指尖,心中思索道:‘江湖中千裡覓蹤散唯有藥王穀傳人才有,難道是藥王穀辛百草在此處留下的?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想到這裡,葉鼎之猛然驚醒,看來是有人掠走了辛百草要強迫他醫治某些病入膏肓的大人物!
隻有他,才可能隨身攜帶並有機會灑下這等秘藥。
那麼挾持他的人,極可能就是引得雪月城眾人傾巢而出的那股勢力!
“搜!大家點起火把,仔細查看沿途草木、石縫,注意這種顏色的熒光!”
葉鼎之果斷下令。數十騎立刻點燃隨身攜帶的火把,四下散開,如梳篦般梳理附近區域。
很快,便有好幾個破風軍在附近發現了千裡覓蹤散的痕跡,也印證了葉鼎之的猜測。
斷斷續續的覓蹤散粉末,指向西北方向。
“追!”
葉鼎之翻身上馬,眼中寒光凜冽。
‘嗬……眼下能夠派出高手潛入藥王穀擄走辛百草的,恐怕隻有天啟城龍椅上那個行將就木的蕭重景了!
這個老不死的,恐怕這段時間我與百裡叔父連戰連捷,攻下西南大半州郡,引得他急火攻心,說不準病入膏肓的就是他!’
一切的證據,都將線索引向了葉鼎之心中猜測的結果。
他衝在前麵,謹慎地循著千裡覓蹤散的痕跡追尋去路,很快,這痕跡將他們引向一處地勢愈發險峻的峽穀。
林鴞啼鳴,前方傳來隆隆水聲,一道深不見底霧氣彌漫的斷澗橫亙眼前。
葉鼎之抬眼望去,斷澗前有塊丈餘高的巨石,上麵刀削斧鑿書著三個大字——落鷹澗!
澗上原本有一座古老的藤橋,此刻卻已從另一端斷裂,殘留的藤索在對麵崖壁上無力地搖曳著。
“看來他們帶著辛百草剛過去不久,這藤橋想必也是他們為了遲滯營救之人特意斬斷的。”
葉鼎之走到澗邊凝視著對麵朦朧的崖壁已經斷掉的藤橋,喃喃自道。
就在葉鼎之凝望對岸斷掉的藤橋時,遠處有人驚呼一聲——
“少將軍,快來,這裡有蹊蹺!”
原來隨行的獵戶在澗邊下遊不遠處有所發現,那是一個極其隱蔽的、被藤蔓半遮掩的洞
洞穴入口處的石壁鋒銳處掛著一縷麻衣絲絮,正巧被這獵戶看到。
葉鼎之聞聲迅速飛身來到下遊,撚起那縷絲絮看了看,隨後又舉起火把朝那個奇怪的洞穴深處探去。
洞穴深處,具有流水潺潺,火光映照著流水破碎成斑斑點點,葉鼎之皺著眉頭朝裡又走了幾步,卻發現這水越來越深……
“這是一處地下暗河……暗河?暗河!!”
吐出這兩個字後,葉鼎之猛覺心動一震!
“對,是暗河!”
葉鼎之轉身走出洞穴,跟隨他前來的眾軍士聞聲都吃了一驚。
“少將軍,您是說這次是暗河搞的鬼?”
隨行的軍校試探地問了一句。
“對,暗河之所以稱為暗河,一者是他們行動詭秘,如地下暗河盤根錯節難以捉摸;
二者,是他們起源之地就有許多這種地下暗河,他們這個殺手組織經過多年勘察,終於將西南各地暗河水係探查了個清楚,經常借助地下暗河行動!
我遊曆四方時曾聽人提起過,若是經由暗河行進,很多地方不必翻山越嶺,速度往往遠超陸上行動!”
葉鼎之說到這裡一切豁然開朗,也隻有暗河,才擁有這般神出鬼沒的通道,行事如此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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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擄走辛百草,定然是受了北離朝廷的指派,影宗也一定參與其中。
葉鼎之說罷,立刻吩咐隨行騎兵尋找暗河入口,但暗河的隱秘手段非同小可,入口內的痕跡很快消失在錯綜複雜的地下水流和岔道中。
對方是暗河,一旦遁入他們的“地下羅網”,再想追尋,難如登天!
……
幾乎在葉鼎之發現暗河入口的同時,這段暗河深處蘇昌河借著手中夜明珠的光芒,與蘇暮雨在一艘簡陋的孤舟上行進著。
他看了眼被蘇暮雨提在手中已陷入昏迷的辛百草袖口內緣,那裡有少許未能完全揮發的淡黃色粉末。
蘇昌河冷笑一聲,出手如電,在辛百草身上幾處大穴又補了幾下,確保其短期內無法再搞任何小動作。
“老藥王,心思挺活絡啊。看來追兵來的如此迅疾,是你在暗中搗鬼!
你能瞞得過彆人,卻瞞不過我蘇昌河的眼睛!”蘇昌河嗤笑道。
蘇暮雨聞言立刻仔細檢查了辛百草全身,又將其所有隨身物品,包括那株珍貴的懷夕懷瑾,全部用特製的油布袋封裝好,杜絕任何氣味外泄。
“我們得快些了,這條支流逆水而上,可通鄂州邊界。洛家那兩個廢物,分開這麼久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等著。
好在分彆時我告訴了洛青纓鄂州邊界那處安和出口,如果他們不是極度愚蠢,此刻應該就在出口附近接應。”
蘇暮雨說完兩人便不再言語,身影沒入暗河湍急冰冷的水流中。
那艘簡陋的孤舟逆流潛行,如同一條無聲遊魚潛藏在地表之下。
……
子夜時分。
林鴟鳥叫聲陣陣,像極了索命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