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矩州時,已是五日後。
百裡洛陳站在剛攻下的貞豐銀礦前,聽著哨騎稟報,良久不語。
副將盛延威試探道“侯爺,蕭重景一死,北離朝局必亂,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我軍是否趁機立刻北上,先攻下鄂州?”
“不急。”百裡洛陳擺手,“傳我軍令:自我之下,全軍縞素三日,不得飲酒作樂。”
盛延威一愣“這……侯爺,您這麼做,難道是為了蕭重景?”
“不,是為故人。”
百裡洛陳說著轉身望向北方,眼神複雜。
“他雖負我,也害死了葉羽……可我兄弟當年歃血為盟時,他曾指天發誓——‘此生不負兄弟’的神情,我是記得的。”
當夜,百裡洛陳在軍營中立香案,焚三炷香。
第一炷香插在土中,他遙望北方低聲道:“葉羽兄弟,害你之人已赴黃泉,鼎之侄兒在愚兄營中,你不必擔心!今天以後,你與弟媳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第二炷香插在案上,百裡洛陳手持檀香朝北而拜:“蕭重景,你我兄弟一場,走到今日地步,是你選的路。來世若再相逢……但願不是君臣!”
第三炷香握在手中,百裡洛陳環顧四周,良久,他才緩緩插入香爐:
“這第三炷香,敬這亂世。敬所有在爭權奪利中迷失、在野心下犧牲的……故人。”
香燃儘時,百裡洛陳眼中最後一絲悲憫徹底消失。
他立刻召來諸將,聲音鏗鏘
“盛延威,你領兩千五百破風軍駐守矩州,看牢銀礦。其餘人馬,明日一早後立即隨我回雪月城大營。
接下來半年,我們要做三件事:招募兵馬、籌糧煉銀、鑄造兵器。待秋高馬肥之時——”
他猛地拔劍指北,低喝一聲:“北伐天啟!”
……
雪月城。
葉鼎之站在新立的石碑前,碑上刻著“先父葉羽、先母葉初氏之靈位”。
在他燒完最後一疊紙錢時,忽然仰天大笑。
笑聲癲狂,笑到眼淚甚至都流了出來。
百裡東君默默走到他身後,遞過一壺酒。
葉鼎之接過,仰頭灌下半壺,抹了把臉問道:
“東君,你說人這一生,報仇之後……該做什麼?”
百裡東君想了想“師父古塵曾說,人生如酒,酸甜苦辣皆在其中。報仇是苦酒,飲完了我們就該釀甜酒了。”
“甜酒?”葉鼎之搖頭,“恐怕我還嘗不到甜。蕭重景的確是死了,可我爹娘不會活過來,葉家滿門不會活過來。這仇……報得不痛快。”
說罷他撫摸著石碑,聲音漸冷:“但至少,我讓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人,在死前知道了——葉家還有後人,葉家的冤魂,一直在看著他。”
“雲哥節哀,大仇得報,蕭重景的死也與我們有直接關係!如果我們不去救辛百草前輩,恐怕他還能苟活許多年!你也該是時候放下了,接下來呢?總不能一直帶著仇恨活著吧……”百裡東君問道。
“接下來?”葉鼎之眼中燃起火焰,“百裡侯爺要北伐,我便隨軍出戰。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蕭氏皇族欠葉家的,要用整個北離江山來還!”
兄弟二人對飲至深夜。酒儘時,葉鼎之忽然道
“東君,你和我不一樣。你心裡裝的是江湖,是酒,是劍。這很好……這亂世,總該有人記得江湖本來的樣子。”
百裡東君苦笑“雲哥,可我擔心你。我在雪月城,表哥準備回嶺南,小師兄蕭若風還在朝堂,說不定他很快就會成為北離的新帝!
而你又準備奔赴戰場……我們這群兄弟,終究是散了。”
“散不了。”葉鼎之拍拍他肩膀,“有朝一日等天下太平了,你請我喝最好的酒,我帶你去北方草原,吃最鮮的烤肉!”
百裡東君聞言落寞的臉上終於浮出笑意,他仰頭喝乾了葫蘆裡的酒,緊緊握住葉鼎之的手:
“雲哥,記得你今天的話,一言為定!”
葉鼎之重重點頭:“一言為定!”
……
藥王穀,夜色如水。
司空長風赤著上身盤坐在草廬外的藥池中,池水呈碧綠色,藥香濃鬱。
辛百草將最後一段“懷夕懷瑾”碾碎撒入,池水頓時沸騰起來。
“忍住!”
辛百草撚起金針刺向司空長風背後大穴:“這藥必須浸入你心脈缺損處,才能重塑經絡。過程……嗯……很痛苦,如刮骨剔肉,但熬過去……你便是完整之人了。”
司空長風咬緊牙關,額上青筋暴起。
他能感覺到,一股熾熱如火的藥力正順著周身各處經脈湧入心臟位置,那處天生殘缺的心脈,像被無數細針反複穿刺著。
三個時辰後,藥池終於恢複平靜,原本碧綠澄澈的藥液此時已經變的渾濁不堪。
司空長風睜開眼,第一感覺是——世界變了!
風聲更清晰,月光更明亮,體內真氣流轉再無滯澀。
他嘗試運轉內息,一道淡金色氣勁自發護體,竟隱隱有突破扶搖境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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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他躍出藥池,赤身裸體對著辛百草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再造之恩,長風永世不忘!”
辛百草有些無語,彆過身子道:“彆急著謝我,先去找衣服穿上那……赤身裸體像什麼話……”
司空長風因太過激動,一時竟然忘了自己是光著身子泡在藥池裡,臉上立刻紅的像山裡的猴屁股。
他胡亂穿好衣服,找條草繩把頭發一束,奔到辛百草麵前重新叩頭謝恩:
“多謝師父兩次救我性命,還好有青蚨引才讓我們去的及時,不然您在天啟城……指不定受多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