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的辦公樓氣派得很，裡麵有會議室、培訓室、直播間。葉東虓經常在這裡給周邊的村民講課，分享合作社的經驗。江曼則有了自己的實驗室，每天研究新的種植技術。
葉磊成了村裡的致富帶頭人，娶了鄰村的姑娘，在村裡蓋了漂亮的小樓。趙曉燕的電商公司越做越大，還在縣城開了分公司，把業務擴展到了周邊好幾個縣。
王強把深圳的廠子交給了副手，回村常住了。他說：“還是家裡好，空氣新鮮，人心踏實。”他在村裡辦了個青年創業孵化基地，幫助想創業的年輕人。
最讓人高興的是，村裡的人口越來越多了。不光是外出的年輕人回來了，還有不少城裡人來村裡創業、養老。他們說，葉家坳的空氣好，水好第十三章異鄉人的鄉愁
秋分剛過，一輛掛著粵a牌照的越野車碾過村口新鋪的柏油路，在合作社的青磚門樓下停了下來。車窗降下，露出張被曬得黝黑的臉，是王強在深圳的合作夥伴周航。他探出頭望了望，眼裡滿是驚奇：“這就是你說的窮山溝？比度假村還像樣。”
王強推開車門，順手從後備廂拎出個行李箱：“五年前你要是來，能讓蚊子把你抬走。”他指著路邊的光伏路燈，“看見沒？葉東虓搞的，白天曬太陽，晚上照路，一分電費不用花。”
周航跟著下車，皮鞋踩在嵌著鵝卵石的甬道上，發出清脆的響。他打量著合作社的院子——青磚灰瓦的辦公樓爬滿了爬山虎，牆角的月季開得正豔，幾個戴草帽的老人坐在葡萄架下編竹筐，手指翻飛間，竹篾“劈啪”作響。
“王總這是帶朋友來考察？”葉東虓從辦公樓裡迎出來，手裡還攥著份土壤檢測報告。他穿著件印著合作社標誌的藍色工裝，褲腳沾著點泥，比五年前沉穩了不少。
“給你送財神來了。”王強拍了拍周航的肩膀，“老周想在鄉下搞個研學基地，我把他拉這兒來了。”
周航遞過名片，指尖在燙金的“教育投資總監”字樣上敲了敲：“葉理事長，久仰大名。我在網上看了你們合作社的紀錄片，特彆是那個老井的故事，很打動我。”他望向槐樹林的方向，“那口井還在嗎？”
“在，剛請人做了修繕。”江曼抱著摞畫冊走過來，發梢彆著支野菊花，“我們還在井邊建了個民俗館，展示村裡的老物件。”她翻開畫冊，裡麵是孩子們畫的老井、石碾、舊農具，色彩鮮亮得像打翻了調色盤。
周航翻著畫冊，突然指著其中一幅畫：“這是……旋耕機？”畫上，一台紅色的旋耕機正在金色的田野上作業，旁邊站著個戴草帽的小女孩，手裡舉著束野花。
“是葉磊家的丫頭畫的。”江曼笑了，“她說旋耕機是‘會跳舞的鐵牛’。”
午飯時，葉東虓特意讓人殺了隻林下散養的柴雞，燉在砂鍋裡，咕嘟咕嘟的響聲裡飄出醇厚的肉香。周航夾起塊雞肉，眼睛突然亮了：“這味道……跟我小時候在鄉下外婆家吃的一樣。”他放下筷子，望著窗外的田野，“我外婆家也有口老井，夏天的井水冰得能凍西瓜。後來村子拆遷，井填了，外婆哭了好幾天。”
葉東虓給他倒了杯核桃酒：“我們這口井，現在還是孩子們的樂園。放學路上，總有人提著空瓶去接井水喝。”
周航喝了口酒，核桃的清香混著酒香在舌尖散開。“葉理事長，我想把研學基地建在這兒。”他掏出份策劃案，“讓城裡的孩子來體驗農耕，學做農家飯，聽老人講過去的故事。你們出場地，我們出資金和運營團隊，利潤五五分。”
葉東虓翻看策劃案時，江曼正在給周航講孩子們的“自然筆記”——四年級的小石頭觀察螞蟻搬家畫了三十頁，三年級的丫丫給每棵核桃樹都起了名字。“如果搞研學，這些都能變成課程。”她指著畫冊上的植物標本，“這是孩子們自己采的，我們還能教他們做植物拓印。”
“我再加個條件。”周航突然說，“研學基地的員工必須優先錄用村裡的人，特彆是那些返鄉的年輕人。”他望著窗外正在給花椒樹剪枝的葉磊，“我剛才看見那位師傅，操作旋耕機的樣子很專業，不像普通農民。”
“他以前在深圳的電子廠當車間主任。”王強接過話茬，“回來三年了，現在是合作社的生產總監。”
周航沉默了片刻，在策劃案上簽了字。“就這麼定了。”他站起身，“我明天就讓團隊過來對接，爭取年底前開營。”
送走周航，葉東虓站在門樓下望著越野車駛遠。王強遞過來根煙：“沒想到吧？當年咱們求著人來投資，現在人家主動找上門。”
“不是咱們變了，是農村變了。”葉東虓望著田野儘頭的新校舍，孩子們的笑聲像銀鈴一樣飄過來，“以前城裡人才有鄉愁，現在鄉下也能裝下彆人的鄉愁了。”
暮色降臨時，民俗館的燈亮了。江曼正在給幾個戴紅領巾的孩子講老井的故事，玻璃展櫃裡，那架鏽跡斑斑的步犁旁擺著本厚厚的留言簿，最新一頁是周航寫的：“在這裡，我找回了丟失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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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霜降前的約定
霜降前的最後一個晴天，葉東虓帶著合作社的骨乾在花椒地裡開現場會。露水打濕了褲腳，冰涼的潮氣順著腳踝往上爬。葉磊蹲在地裡，手裡捏著片發黃的葉子：“這幾片葉子有點卷，是不是生蟲了？”
趙曉燕舉著手機直播，鏡頭懟在葉片上：“家人們幫看看，這是蚜蟲還是紅蜘蛛？我們的花椒可是純天然種植，拒絕農藥的。”彈幕裡立刻炸開了鍋，有說用辣椒水噴灑的，有說引來七星瓢蟲的，還有個叫“農技老張”的網友發來段視頻，詳細演示了生物防治的方法。
“就按老張說的辦。”葉東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曉燕，你聯係下這位老張，看能不能請他來做技術指導。”
正說著，三爺爺拄著拐杖來了，手裡拎著個竹籃，裡麵裝著剛蒸好的紅薯，熱氣騰騰的。“歇會兒，吃點紅薯暖暖身子。”他把紅薯分給眾人，自己拿起個小的，剝開皮，金黃的瓤裡冒著甜絲絲的熱氣。
“三爺爺，您怎麼來了？”江曼遞過張紙巾，“這天兒涼，您該在家歇著。”
“聽說你們要給花椒樹‘打針’？”三爺爺指的是生物防治用的樹乾注射劑，“我來看看。當年生產隊的蘋果樹生病，都是用煙梗泡水噴，管用得很。”他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裡麵是曬乾的煙梗，“你們試試這個，比那洋玩意兒省錢。”
葉東虓接過煙梗，放在鼻尖聞了聞，辛辣的氣息嗆得他打了個噴嚏。“行，我們試試。”他讓葉磊把煙梗收好，“明天就按三爺爺的法子泡點水，跟老張說的方法對比一下。”
下午，縣農業局的技術員小李來了，背著個銀色的檢測箱。“葉理事長，你們申請的綠色食品認證，我來做最後檢測。”他蹲在地裡，用鑷子夾起片花椒葉，放進透明的檢測液裡，“這要是通過了，你們的花椒能再提價三成。”
趙曉燕的直播間瞬間沸騰了。“綠色認證！太厲害了！”“我要囤十斤！”“能不能預定明年的？”她笑著比了個“ok”的手勢：“家人們放心，通過認證後，我們會搞場‘豐收直播夜’，到時候有大福利。”
檢測結果出來時，夕陽正把花椒地染成金紅色。小李舉起檢測報告，聲音裡帶著興奮：“全部達標！而且重金屬含量遠低於國家標準！”
葉東虓接過報告，指縫都在冒汗。他想起五年前剛種花椒時，三爺爺總念叨“不用化肥長不壯”，現在，這片不用化肥農藥的土地，結出了最優質的果實。
收工時，葉東虓在合作社的公示欄前停住腳。那裡貼著張大紅紙，是“豐收直播夜”的籌備名單：葉磊負責場地布置，趙曉燕負責流程策劃，江曼負責民俗展示，三爺爺和幾個老人負責做農家小吃……名單末尾還有行小字：“誠邀所有村民參與，每人可帶一份自家的拿手菜。”
“東虓，你看誰來了？”王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葉東虓回頭，看見周航帶著個戴眼鏡的年輕人站在那裡，年輕人手裡抱著台攝像機。
“這是我們研學基地的紀錄片導演。”周航介紹道，“想拍點‘豐收直播夜’的素材，放進研學宣傳片裡。”
導演舉起攝像機，鏡頭對準了公示欄：“葉理事長，能說說你們搞這個活動的初衷嗎？”
葉東虓望著遠處炊煙嫋嫋的村莊，聲音很輕：“就是想讓大家熱鬨熱鬨。以前村裡窮，過年都湊不齊一桌人。現在日子好了，得讓在外的人知道，家裡的煙火氣，一直都在。”
那天夜裡，葉東虓收到葉磊的微信，是張照片：他媳婦正和幾個妯娌在廚房炸花椒油，香味透過屏幕仿佛都能飄出來。配文是：“我跟俺媳婦說了，直播夜那天，咱炸三大盆，讓城裡來的朋友管夠吃。”
第十五章直播夜的星光
“豐收直播夜”那天，合作社的文化廣場上搭起了戲台，紅燈籠從槐樹枝頭一直掛到戲台邊緣，風一吹，嘩啦啦的響聲裡混著孩子們的笑鬨。趙曉燕穿著身靛藍的土布旗袍，站在戲台中央調試麥克風，旗袍領口繡著串紅花椒，是村裡的巧婆婆親手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