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想反駁,想再次強調持明族的規矩不可破,想重複那句不久前才擲地有聲的警告——“你會後悔的!”
可這句話,現在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卡在他的喉嚨裡,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後悔?現在真正後悔的人,恐怕是他濤然自己。
因為他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開始盤算利害,而越是盤算,那份源自“龍師”身份的自信就崩塌得越快。
先前所有的強硬、質問,乃至那句脫口而出的“你會後悔的!”,最終化作了一副沉重的枷鎖,束縛了他前進的路。
一陣燥熱的血紅猛地湧上他的臉頰,那是極度羞憤和被人看穿底牌後的本能反應。
但這股血色來得快,去得更快,迅速被一種失卻溫度的蒼白所取代。
他的思緒開始變得前所未有的複雜起來,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開始了本能的飛速盤算:
拒絕凱文?
這意味著這些出現裂痕的卵,很可能真的要靠運氣和“古海”的恩賜,其中能成功孵化的恐怕十不存一。
而一旦大規模出事,他這個負責龍卵安危的龍師,首當其衝要背負責任。
到時候,族內的壓力、其他龍師的問責……他能否承受得住?
他一生都以扞衛持明古法為榮,並以此確立了自身的權威和價值。
此刻,他卻被迫麵對一個可能:自己誓死守護的“正確之路”,或許正是導致龍卵凋零的“迂腐之見”。
這種對信仰根基的懷疑,遠比單純的決策失誤更讓他恐懼和痛苦,而這似乎也和先前白露的那句稚嫩之中又帶著憤怒的批判得以前後呼應。
那......接受凱文?
這意味著他這位龍師的權威和顏麵將掃地,他賴以生存的“傳統詮釋者”身份會受到根本性質疑。
但若固執己見,導致這批龍卵大規模損毀,他將是整個持明族的罪人,屆時彆說權威,連立足之地都將失去。
這不再是爭一時意氣,而是關乎族群未來的生死抉擇。
個人尊嚴在沉重的族群責任麵前,毫無意義,也會讓自己顯得無比渺小和可笑。
凱文展示的能力……雖然原理不明,但那實實在在的“修複”效果是做不了假的。
而且他承諾公開過程,接受監督,甚至願意承擔後果。
還有他周身那種無需言說、源於力量本源的絕對掌控感,形成了一種殘酷的對比。這不再是理念之爭,而是降維打擊般的現實擺在麵前。
這聽起來,風險似乎……可控?至少比聽天由命、等待可能發生的“龍狂”要可控得多。
更重要的是,凱文那句“你們的恐懼源於一次失敗的嘗試。
這與我無關”的話語......
像一盆冷水,澆醒了他。
是啊,飲月之亂是飲月之亂,凱文是凱文。
【天命.....天命.....聽天由命啊.....】
自己因為過去的陰影,就全盤否定一種可能有效的新方法,這真的是對持明族未來負責的態度嗎?
還是僅僅是為了維護自己那點可憐的麵子和對傳統僵化的堅持?
而且對於當年的事情,雖然族裡確實礙於條規和律法,將過去的龍尊,現在的丹恒逐出了族群。
但當初,為了丹楓手裡的畫龍妙法,他可聽族裡的長輩說過,現在的丹恒其實並沒有忘卻前程往事啊........
這是否就意味著,那些族老們根本就沒有放棄過【丹恒】這位前代龍尊呢?
糾結、懊悔、權衡、一絲動搖……種種複雜的情緒在濤然臉上交織變幻。
他能感覺到周圍的目光,尤其是景元那看似平靜卻深邃的目光,以及鏡流、刃那依舊充滿警惕和排斥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
當然......還有白露那雙清澈又帶著期盼的眼睛,更是讓他壓力倍增。
濤然(?_?)
他之前那句“你會後悔的”,此刻聽起來更像是一句對自己命運的精準預言。
他後悔自己把話說得太滿,後悔沒有留下轉圜的餘地,後悔被過去的悲劇完全束縛了手腳。
突然之間他覺得無力充斥在他的全身,他的後悔,並非源於簡單的“站錯隊”。
而是源於一種深切的無力感。